屈心赤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大楚百姓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冷静、睿智、从容......也是番外异族心中的噩梦,像阴霾一般萦绕心间,挥之不去......然而,不管世人如何评价,他终究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凡人罢了!所以,他也具备一切凡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对于周伯言的身份,早在古台岛之时他便有所揣测,重川之行,除了营救木子心三女之外,他的另外一个目的,便是在他残存不多的时日里,追查出当年刺杀母亲屈皇后一事的真相,为自己母亲的惘死,报仇!
    从燕鲁之乱的真相,再到周伯言当年的刺杀阴谋,他心中从前的种种疑虑都无形之中串联了起来,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亦是愈发的清晰!或许他无法体会楚礼渊和烛蚀十几年锲而不舍地苦苦追查后得知这一真相的心情和感受,但他却是能极为深刻地感受到那发自内心深处、源自血脉的,对周伯言浓烈至极的杀意!
    屈心赤并非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否则也不会一个人独自前来赴约,若是能够将周伯言彻底铲除,那怕是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亦无悔!但他之所以尚未动手,只是因为心中那分量已然不多的理性在告诫他,当下的局面,他的机会或许只有一次,为了确保自己能够将周伯言一招抹杀,所以潜意识里他一直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杀意!但是,抛开他成熟冷静的性格特质,他终究也不过是为人子罢了!面对周伯言对父母言语上的戏谑,他仅剩不多的理性已然开始瓦解,然而,就在感性即将彻底掩盖住理性的时候,朱老的适时出现,让他这团喷薄愈发的烈火再次得到暂时的压制!
    对于朱老的突然出现,周伯言和重谷等四人下意识地投去关注和警戒的神色,尤其是周伯言,从朱老出现的那一刻他莫名感觉到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原本以为不过是错觉的他,在听闻朱老那句“周伯言,你,还记得老夫吧!”之后,不禁眉头深深皱起,搜索过往记忆中关于眼前这个老者的信息,也就是周伯言陷入沉思,重谷等四人加强警戒的时候,朱老语重心长地对屈心赤低声叹道:“心赤!眼下之势已然是剑拔弩张,一场争斗已然是无法避免,但我们都明白,此时此刻的局势极不利于你我,所以,我希望你记下我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我会为你创造机会,你若能趁机诛杀周伯言,那怕是老夫我命陨当场,九泉之下也得以安息!但是......”朱老突然一顿,随即神色极为凝重道:“若你没有必杀他的把握,那么,你的任务便是不顾一切地逃离此地,来日方长,我相信,你一定能将其诛杀!”
    见屈心赤眉头紧皱,朱老伸出他那形如枯槁般冰冷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夫我这一辈子,见过太多的惊才绝艳之辈,说实话,在你之前,抛开私人恩怨,周伯言确实是首屈一指、世所罕见的奇才,他隐忍、谦逊、有谋略,但是,他的野心却是建立在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上!如今的天下,危机四伏,正是他筹谋多年一展手段的时刻,若是任由他施为,我强汉一族恐怕会再次陷入几百年前的灭族危机之中!如今,我已是冢中枯骨,已没有能力为我强汉一族除此祸害,但身为帝胄一脉的遗孤,我能做的,便是燃烧我最后这一丝的能量,为你争取一次剪除他的机会!我明白你此刻的感受,但是,我想你也更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从屈心赤眉头皱起的那一刻起,朱老知道,他的一番话,已然是起到了一丝作用,随即心神收敛,缓缓抬首,一脸凝重地看向了周伯言,后者也是在那一刹,将回忆定格在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场交锋,随即不由得有些戏谑道:“朱老,真是没想到啊,此行,竟然还有你这个意外收获!”
    朱老亦是言辞反击道:“我倒是没想到,二十年了,你这种祸害竟然还没死!”
    周伯言极为不屑道:“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你这种自视正义的朽木尚且苟活人间,我这种你眼中的‘祸害’,又岂能先你而去呢?”
    朱老闻言继续讥讽道:“自相识起,我便最为佩服你这一点,自知之明!”
    “呵呵呵!”周伯言一阵冷笑,随即反击道:“没想到二十载的时间,你放着凋零没落的朱家不闻不问,却在这嘴上的功夫上精进不少,不知今日之后,你将如何面对你朱氏一脉的列祖列宗啊!?”
    对于周伯言话语中的“今日之后”所指,朱老自是明白其中的含义,但今日的相逢,他便已然视死如归,是以一脸坦然地道:“我朱家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这周氏的叛逆,如何去面对周家的列祖列宗、以及所有帝胄一脉先祖们的怒火吧!”
    面对朱老的一再戏谑斥责,寻常而言以周伯言的性子自然是能做到古井不波、不为所动,但是今日此番屈心赤的一再出言讥讽就算了,没想到被他视为一介蛮夫的朱老嘴上也是不饶人,周伯言不禁有些恼羞成怒道:“朱重九,交出帝胄诀,我可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哈哈哈!”朱老一阵大笑,随即便是一脸的冷冽道:“我这残破之躯,本就应该在二十年前消失在这尘世间了,原本我已放下一切,决意此生就此守着此处而终,没想到老天有眼,临死前给了我一个复仇的机会!”
    看着朱老严重的决绝,周伯言不由得眉头紧锁道:“看来,是没得谈了!”
    朱老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拖泥带水,行事这般的不干不脆啊!”
    “哼!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待我捉了你,再好好招待你,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周伯言说完,随即左右扫视一番,东博峰、靳谒心领神会,体内内劲流转,蓄势待发!
    随着东博峰、靳谒的缓缓靠近,朱老前一刻如朽木般的身体顿时宛若新生般被一层浓浓的战意笼罩,就在战意即将达到顶点之际,朱老低声感慨道:“心赤,我朱氏一族虽亡,但我族有一条祖训却是世代相传!”屈心赤转首,朱老郑重地看着他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屈心赤闻言,心中默念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老虽然未闻其声,但依旧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这天下,就托付给你了啊!”随即向前迈出步伐,就在朱老猛地向前方冲出的那一刻,再次回首,一脸慈爱地深深看了屈心赤一眼,饱含决绝之色道:“本想好好指导你一番这地诀的要领,但眼下已然是没有机会了,所以,你就好好看着吧!”
    东博峰、靳谒作为周伯言的心腹之人,也曾参与过二十年前围剿朱李一战,若是论作二十年前,他们二人自认没有能力挡住朱老,但是时过境迁,这二十年来他们的功力精进极多,且朱老已是迟暮之年,虽然或许不能以泰山压顶之势擒下朱老,但只要能够拖住他,随着时间的推移,拿下朱老,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因为,他们知道朱老这地诀功法的最大破绽所在!
    从得知朱老身份的那一刻起,以力量见长的靳谒对于与朱老的正面对决已然满是期待,就在朱老冲向他的那一刻,他一脸凝重的蓄积劲气,瞬息之后,二人的拳头便轰在了一起,霎时间,二人周身的雪花便以二者为中心如天女散花般四散纷飞,随即便是见到朱老右腿向后一步借以稳住身形,而靳谒在猛地后退三步后,方才稳住身形,只是那被他藏于身后的右手,禁不住一阵颤抖,显然,他有些低估了朱老,但面色却是一脸淡然道:“没想到啊,时至今日,你的实力,依旧不减当年啊!”
    朱老无暇理会靳谒的分心之策,因为就在他身形后退,身体将稳未稳的时候,东博峰的攻势已然接踵而至,只见他猛的伸出双手,犹如龙爪一般瞬间抓住了东博峰的剑尖,就在东博峰收剑未果之际,朱老猛的一扯,东博峰身体瞬间失去重心,朱老右腿如擎天一柱般立于东博峰身前,东博峰预感不妙,正欲弃剑后退,但朱老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借着方才一扯之力,东博峰下盘不稳之机,朱老此刻那彷如精铁般的右肩猛地向东博峰腋下撞了上去!
    一口鲜血喷出,东博峰的身躯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去,也就是朱老与东博峰交手将其击飞的瞬间,靳谒饱含劲气的一拳自身后而来,事实上在抓住东博峰剑尖的那一刻,朱老便是察觉到了靳谒的攻击,但正如他们知道地诀破绽一样,朱老对此更是十分的清楚,眼下若是想要为屈心赤争取一番生机,那么他的选择只能是尽可能的减弱他们的战力,而以伤换伤便是他的选择!
    就在靳谒拳锋触碰到朱老后背的时候,朱老借势扭转身躯,在身体即将被击飞之时,猛的一脚踹在了靳谒的胸口之上,随后便如摇曳的孤叶般猛地撞在了雪地上,喉头处一阵血气涌来,朱老忍住后背传来的疼痛之感,深深咽了回去。
    靳谒捂住胸口冷冷地看着卧地未起的朱老,瞥了一眼靠过来的东博峰低声道:“地诀不愧为天下第一的外加功法,我二人不可托大,与他缠斗即可,切勿与他硬碰硬!”
    东博峰点了点头道:“你正面牵制他,我伺机周旋!”
    “不得不服老啊!”朱老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黏住的雪花,心中不由感慨,随即战意凛然地高声道:“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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