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州停了两日,言致和离原陪着老爷子将青州城周围都走了个遍,把青州城也吃了个遍,才又启程。
    这一耽搁,他们便迟了几日才到建州城。
    远远看着,言致微微眯眼,只一眼,她便看到了建州城的繁华,一路行来,青州文风盛行不说,竟无第二个州城能比得上建州城。
    城墙新亮,城头的将士精神抖擞,兵甲鲜亮,官道修得宽敞平整,无一丝灰尘扬起,城门处人来人往,百姓穿着并无补丁,面色尽皆红润有肉。
    “啧,这云仪还真是根硬骨头,他若不想谋逆,这等能耐朝中怕无第二人了。”她说着话,话语还有些轻松,面色却凝重,建州百姓过得越好,她要拔除云仪便会越难。
    可看着建州百姓面上的欢快,她又由心欢喜着,她调笑而说那句话也确实是肺腑之言,这云仪有这般本事,若安安稳稳做一个能臣,流芳百世不好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进去看看。”释离原要比她想得多,云仪将建州打理得城富民足,未必当真要愿意将百姓拉入水深火热之中。
    也有可能其人所谋甚大,建州乃是根基,根基稳固,才能谋天下,所谓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便是如此。
    不论如何,这都是个聪明人,耐得住寂寞和野心,一忍便是近三十年。
    他乐于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聪明人才会被算计,与那些空有野心无脑之人交手反而容易束手束脚。
    他们一行到了城门口,相当的显眼,言致那模样看着实在不好惹,城门口的兵士没真正打过仗,但他们能轻易的看出这少年见过血,杀意太重了,越看得出来的越能感受到压迫。
    他们查看路引的手都有些抖,好在那兄长看着温温和和的还能压得住兄弟,只抬手往肩上拍了拍,那黑衣少年便偏过头不看他们了。
    压力骤无,兵士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路引没任何问题,兄弟二人乃是肃州人士,他们说是游学,可有点眼色的都知道这是江湖中人。
    肃州之地,天南海北般远,与建州实在太远了,肃州是否有个明姓江湖家族实在不知,他们也不必知道,核实了路引把人放进去就好。
    其他的不是他们考虑的。
    言致冷着脸跟着“兄长”驭马入城,在经过那几个兵士时趁着“兄长”看不到,眯着眼将几个人从上到下扫了遍,恶意满满,让他们觉得仿佛被人用剑把衣裳都给剥了。
    入得城中,释离原忍俊不禁地笑道:“何苦吓唬那些将士,再多一会,他们便会跌倒于地了。”
    言致冷着脸,冷哼了一声,表情有些桀骜,扫过路边百姓的眼神嚣张肆意,说话却轻:“可他们站住了,我在战场滚了一年后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一点压不住杀意,那会儿连王奇他们都对我退避三舍,可他们不过是普通将士,却站住了。建州卫……堪为劲敌。”
    “非万不得已,不与建州卫开战。我们此行,是要避免这一战。”
    言致点头,她只是见到如此精强的将士忍不住心痒,忍不住去想与父亲亲手锻炼出来的西山大军相比,孰强孰弱,忍不住想要……收为己用。
    “嗯,我们现在去哪里?阳渊那里一时不能接近,他根基刚稳,肯定还处在云氏的监视之下,不然我们去打尖住个客栈?”
    她说得兴起,离原伸手拉住她的缰绳,声音稍有些大的说道:“律弟,韩叔叔是父亲好友,我们来到建州,理应去拜访。”
    言致挑眉,瞬间了然,面容渐渐染上不忿的神色,眉锋尖锐如剑一般,“你少提那个畜生,和他有关的人我都不想看到,你若再这般自以为是,信不信我剁了你?!”
    少年神色狠厉,眼神像狼一样盯着自己的兄长,街上的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奔涌而出的杀意,不过转瞬,他们周围便空了。
    “好,你不想去便不去,我们先到城中找个客栈安顿,可好?”说着,释离原伸手放到她脖子后,安抚地拍了拍。
    在他人眼中,那一身黑衣却仿佛能叫人看到满目血色的少年慢慢平静下来,脸色仍冷得厉害,眼神却沉静了。
    兄弟二人带着十来个下属朝着城中最大的客栈去了,他们方才争执时散去的人中也有几人从人群中脱身到了间僻静的屋中。
    “城中可有何韩姓大户?”
    一个细眉细眼的书生模样男子应道:“有,城中最富的海商韩莱。我曾听闻,韩莱之所以能在建州境内迅速站稳脚跟,屡次在海上来往皆损失最少,乃是因其有江湖背景,手中不乏能人异士。”
    先前问话那高大中年男子敲着手中擀面的棍子,半晌才恍然大悟地拿着棍子在那书生背上敲了一下道:“姓明,肃州江湖人,我知道是谁了。肃州天水峰盛南谷明家人,明家人这些年安稳得很,我他娘的居然把他们给忘了,早些年尚家璟郎没出风头之前,江湖中人议论最多的便是明家人,韩莱之父当年到建州打拼便是靠得明家人护卫着。看这二人年岁,应该是明家最年轻的后辈,啧啧啧,听那小子的话,和他爹关系可不咋样哪。”
    书生眯了眯眼睛,问道:“复哥见那黑衣少年是个什么感觉,我看着可不太舒服,看着就跟能闻到血腥气一样,多大点的毛孩子啊,也就十三四,怎么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复哥手中不间断敲着的擀面棍顿了顿,他不好告诉自己的兄弟,他从战场爬回来,又在市井滚了这么些年,今日却叫一个小少年给骇得心神不稳了,高复一生凭的便是不要命的胆气,如今老了老了做些轻省的活儿,却怵了一个十三四的孩子!
    “不管他们,江湖未必比朝堂来得干净,甚至要更血腥更残暴,瞧那样子,应该是哥哥怕幼弟陷于业障,走火入魔,带他走走天下,散散那身血气。”
    “那可还要回报主上?”
    “你去说一声,我回去卖面了。”说着高复便要出去,临出门前又补了一句:“既然确定身份,就莫要多生事,那兄长虽看着温和,我却看不透他的深浅,加上那血气压都压不住的小子,我们今日的行踪都未必藏住了,多半是人家只是来散心并不想管罢了。”
    书生沉下眉眼,记下了复哥的话,他武艺稀松,复哥却是主上手下少有的高手,为主上调教了诸多能用之人,如今年纪渐大身上旧伤也多就寻了个简单事做着。
    能叫复哥觉得棘手,那便是真的轻易不能招惹,幸好那对兄弟并无他意。
    此刻他觉得别无他意的“兄弟”二人也正在就他们的暗中窥探讨论一二。
    “云仪倒是谨慎,连个卖字画的书生都是他们用以窥探外来者的人,真是不嫌累得慌。”
    “轻音嘱咐你平日要多喝温水,少碰茶酒。”说着,释离原夺了她手中的青瓷酒壶,为她倒了杯温水,送到她唇边才接话道:“他藏了三十年无人发现,若因这些细小之处疏忽而功亏一篑,岂不冤枉?”
    言致翻了个白眼,就着他的手喝了温水,转而道:“那我们如今要怎样行事?依我往常的性子,我是要去探一探那所谓‘忆宣宁’的,你觉得能去否?”
    “能,但不去忆宣宁,去云家老宅。”
    他此言一出,倒是叫言致欣喜,原以为他不会应允这样冒险的举措的,忽而想起去年她让他陪着去了云家在京中的大宅,又去了趟宫中,窥得那云氏贵妃的······
    轻咳两声,言致道:“我还是想去趟忆宣宁,你且放心,我不会冲动毁了那里,我只是想确定那里是否当真有江家遗孤被囚,若当真有,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了他们出来。”
    这是娘亲心中始终放不下的坎,若非如此,娘亲又怎会日渐消沉,区区一场寒风就叫她病倒,因此给了云氏机会对她下手。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哪怕只是隔了许多房的旁支,只要是江家人,她都必须要救他们。
    释离原明白她的心思,心中轻叹,面上却不显,抬手按住她的脖颈,将人按到自己怀中,轻轻顺着她的脊背顺抚,说道:“不急,我们先探明云仪底细,再周全谋算,定将人都完整的救出来。”
    他的声音,哪怕如今恢复了本面,也仍旧是平静的,因这种平静而更显镇定强大,轻易便能叫人信服。
    言致趴在他怀中,瓮声瓮气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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