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细微之处也动人

    虽然在河边耽搁了好一会儿,可两人却还是赶在日落之前回到了林府。照着古俗,三朝回门,一定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家才可以。虽然不太清楚这样的习俗到底是因何而来,可是紧赶慢赶回到林家,仰首望着还未沉下的日头,于清瑶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转目望她,林华清温然浅笑:“在河边看日落才是真的美,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在河边看日落,天黑后,满天都是星星,就好像无数的眼睛在天空中看着你,温柔的,冷漠的,顽皮的……你有没有听过,你最亲近的人如果死去了,就会化成星星在天上一直、一直守护着你……”在于清瑶抬眼看他时,他有些轻佻地笑着:“我死掉之后,一定也会变成星星,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

    “好好的,说什么死呀活的?”嗔怪地责备了一句,看清林华清眼底的认真,于清瑶的声音不由一滞。呆了呆才笑道:“你就是喜欢逗人开心……”

    这个男人,总是用这样轻佻的语气,轻浮的笑容说着那些让人难辩真假的话。偏偏,在你去看他时,却总能看到一双认真无比的眼眸。就像刚才在河边时一样……

    想起在河边的事情,于清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如果真的把他刚才说的话当真,她才是真的傻了呢?怎么可能?一个花名在外,风流人尽皆知的男人居然说自己日后不会纳妾?这样的话说出去,谁会信呢?

    “什么约定?啊……我想起来了你说我想纳多少妾都随便的——大概是这样的话真遗憾啊,虽然娘子你这么宽容大度,可是为夫却从来没想过纳妾呢”

    那时候的林华清也是用这样认真的眼神看她呢那样说着,又垂眉微笑:“这世上美女红颜何其之多?难道我凡是觉得哪个漂亮或是谈得来了,就要迎进家门不成?如果是那样,我家后院还不得天天闹得**犬不宁?好娘子,纵是外面野花再香,可我却只愿守着家中一畦素菊度日啊”

    越是风流的男人,说起专情的话来,就越让人心动。于清瑶不得不承认,该林华清那样说时,她是真的觉得开心……可是,也只是开心罢了。到底,她仍不肯相信。她于清瑶,不过是介普通女子,既非绝代佳人,又非才德过人,甚至连格也是那种讨人喜欢的爽利,隐在怯懦背后的是自私自利……这样的她,林华清会喜欢她喜欢到放弃外面烂漫多姿的百花?

    这样想时,她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抬起眼,望向窗外。夜色虽深,外面院里却并不昏暗。月色如霜,映着墙角那几竿修竹,微风过处,沙沙作响。可是听在于清瑶心中,反倒觉得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为什么,因着这竹叶沙沙作响之声,她想从前在于家她所住的那座秋雨轩来。虽然那时候恨不得一时立刻逃出于家,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有些怀念窗前那在雨中轻响的芭蕉叶来……

    “太太……”身后的低唤声很轻,而且带着压不下的忐忑不安。

    于清瑶收敛心神,回过头去,隔着一道珠帘,看着在站在外室。怯生生看着她的香坠,于清瑶的嘴角轻轻勾起。

    昨个夜里,才被骂得哭红了眼,可不过才一天功夫,这丫头就又恢复了神,急不可耐地又凑上前来。若她是冷眼旁观的,怕是要为这香坠的神拍手叫好了。

    “太太,刚,五儿姐姐打发我来问太太,是不是还要等门?是不是现在就洗洗歇了……”似乎是被于清瑶看得有些心慌,香坠忙怯声回了,可一句话说完,却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刚才柳絮姐姐她们打发小厨房里的张妈妈做了些酒菜,可能一会……”似乎是自知失言,她捂上嘴巴,眼里现出一丝慌乱之色,慌慌张张地垂下头去。

    看着她的神情,于清瑶忍不住抿起嘴角:“柳絮她们是要请四儿、五儿她们吃酒是吧?香坠,你一会儿去帮我告诉张妈妈,柳絮她们叫她帮忙做了什么,都算在我的帐上,别再另拿柳絮的钱……”她笑睨着香坠,和声道:“你也是我带过来的人,也该知道你我主仆初来乍到,总有诸多不便。现在柳絮请她们原来一帮人吃酒,你不妨一会儿也去凑凑热闹,和她们多多亲近些吧”

    “是,太太”应了一声,香坠眨巴着眼,难掩失望之色。

    于清瑶看在眼里,笑容更显灿烂。“爷出去有一阵子了,想来,夜里真的不回来歇着了,你且去打水过来侍候我梳洗,倒也不必再惊动柳絮她们了……”既然这个丫头想趁着柳絮几个不在时,多亲近她这个主人,那不妨就随了她的心罢了。

    于清瑶话还未说完,香坠已经惊道:“太太,真不给爷留门了?这才三朝,爷怎么会不回来睡呢?”

    扬起眉,于清瑶抬起头,持着香坠,忽地失笑出声。她就是给丫头机会服侍,可人家小丫头兴许还要看男主人在不在呢?

    也不揭穿香坠,她只笑问:“香坠,你今个儿向你母亲学针线活学得如何?”

    “不过还是些老花样子……”顺嘴溜出一句,香坠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偷瞧着不辩喜怒的于清瑶,她涩声道:“太太,是奴婢去那头大院儿的,奴婢的娘并没有过来……”

    “嗯,”哼了声,于清瑶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香坠的头垂得越来越低:“香坠,我知道你和你母亲是母女情深,可是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兰院的人,不比外头做杂役的人。虽然你母亲一样是我的陪嫁之人,可是她们现在住在大院儿里,院里住的都是做活的杂役……进进出出的,难免就会不长眼的冲撞了。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就是没闹出什么事,可被人传了不好的风声,对你的闺誉有碍不说,还要影响了咱们兰院的名声。以后,我还怎么敢和爷提……”声音稍顿,她看着低垂下头的香坠,淡淡道:“我也是为你的前途着想,若你觉得我做得不尽人情,其实我也可把你调到外头去的……”

    “不要不要……”扑通一声跪下,香坠的脸上不知臊的还是兴奋的,涨得通红。“太太,奴婢一定好好在兰院侍候着,您造成别赶我出去奴婢知道,今天去见娘,是我的错。从今以后,奴婢一定不会再偷跑去见我娘了……”

    于清瑶笑笑,还未说话,忽听得外面门上传来声响。

    “爷回来了,老奴这就去上房通报……”守门的妈妈陪着笑的声音传来,接着她的话的却是林华清带笑的声音:“难不成,我回自己的家,还是做客的不成?怎么还要人去通报呢?莫不是能得了赏,妈妈才这么勤快……”

    听到这儿,于清瑶忍不住抿嘴偷笑。想来那守门的李妈妈是真的以为能得了赏钱的,要不然怎么会开心成那样?

    一念及此,她忽然就怔住。前世里,杜东元每晚回来,住在哪个院里,她院里的妈妈们也是当着大事儿般跑到她跟前说嘴。若是偶尔杜东元往她院里来了,更是当着大喜讯跑来领赏……

    翘起嘴角,她望向窗外,正缓缓走过来的身影,低声呢喃:“这一世,怎么可能还再像怨妇一般等待一个人呢?”

    “太太,您说什么?”香坠问着,可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后瞥去。看着她,于清瑶笑笑,本就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而走进屋来的林华清,虽然看到香坠就跪在地上,可却本没有拿正眼瞅她。

    因林华清的无视,于清瑶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起吧,我说的话,你既是听了,那就要做到,若日后再犯这样的错,可就不要怨了……”这一世,她求的或许也不过是这样的尊重罢了。或许,于清琼说得不错,妻子本是心腹、臂助、同盟……这样想来,相处起来并不难。

    打发了香坠去打水,于清瑶笑着起身,在衣柜上取了常服,凑到林华清身前,“夫君,先换了衣裳吧自在些……”

    林华清睨着她,静默了会儿,也不说话,只是笑着张开双臂,由着她攀在他的前,一一解开盘扣。就在她解开最后一颗盘扣时,林华清突然一合手,把于清瑶抱在怀里。“娘子,我喜欢你帮我穿衣、解衣……以后,除了你,我再不会让别个女人来解我的纽扣……”

    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吹在她颈上的风让她只觉得痒痒的,于清瑶心中微动,带着些微别扭的感觉,却没有挣扎。不管怎样,到最后也还是要这样的吧?

    心里模糊地想着,她正要抬头直视林华清,却突听身后一声微响。原本要看向林华清的眼眸,顺势转向身后,看着诚惶诚恐状的香坠,于清瑶也不恼,只淡淡道:“进来吧先侍候着爷泡了脚……”

    “五儿她们呢?”林华清问了一句,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转开话题,笑着道:“你先洗脚,等你洗过了我再洗……”

    于清瑶一时之间没有会意过来,仍怔怔地回道:“那怎么好呢?当然是爷先洗了……”

    “我们是夫妻,哪儿有那么多讲究?你先洗,我再就着你用过的水洗了就是,何必再折腾她们呢?”

    林华清说得平淡,好像在说最平常的事情。可于清瑶记起昨晚的情形,却不由得脸上一热。起先还觉得林华清是不是多心了,觉得她嫌他。可转念再想,却不由得心头泛上一丝暖意。

    他们——是夫妻?哪怕并无肌肤之亲,可是原来这两个字这样宣之于口,也是可以让人觉得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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