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的刮着,天空乌云密布,分不清东西南北,就算是穿了棉衣,也让人瑟瑟发抖。
    “今天是长安四年,下元节?”承山又重复了一遍。
    “没错。”那个穿的破衣烂衫的年轻人,半蹲半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他不敢抬头看这三个人,因为觉得他们实在是过于神奇。
    “这是哪里?”公孙瑜又冷冷的问了一句。
    “这里是神都东郊。”年轻人觉得很奇怪,他们怎么会问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就连在哪里、是什么时间都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
    “神都是哪里?”绍辉听着耳熟,中国历史上的都城实在是太多了,他有点记不清。
    承山和公孙瑜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他们两个对这段历史非常熟悉。公孙瑜可以算是亲历者,他的出生年代比现在还要早将近二百年,承山也已经在收集书籍灵力的时候查阅到了相关的历史记录。
    “神都就是洛阳。”承山开始卖弄他的学问了。“睿宗文明元年也就公元684年,武则天临朝称制,改东都洛阳为‘神都’;垂拱四年也就是公元688年,武则天在洛阳加尊号曰‘圣母神皇’;载初元年也就是公元690年,武则天改唐为周,以神都洛阳为首都。现在是长安四年,也就是公元704年,明年……”
    承山正在背书一样,向绍辉解释这段历史的来龙去脉,但是公孙瑜赶忙示意他住口,因为被他们三个人围在中间的这个年轻人已经抬起了头,望着正在侃侃而谈的承山发呆。
    “他居然胆大包天,竟敢直呼皇帝的名讳!而且还说什么公元多少年,他们究竟是谁?”年轻人眉头微微一皱,这三个人看上去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区别,也是有鼻子有眼的血肉之躯,唯独不同的就是他们看上去皮肤细腻、气色红润,不像是受过风吹雨晒的老百姓。但是看他们的年龄、气质又不像为官作宰、作威作福的富家子弟,身上似乎透着一股灵气。
    “没关系,一会儿把他的记忆清除掉就行了。”承山根本不在乎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他手中转了一下知古生花笔正要动手,绍辉又阻止了他。
    “先别急,我再问他几个问题。”绍辉似乎对这个年轻人非常感兴趣。“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我叫袁义杰,从终南山来。”年轻人看到这个光头和尚非常面善,也主动示好,或许他能放了自己。
    “你来干什么?”
    年轻人低头不语,看样子他要保守心中的秘密。
    “快说,你到底来干什么!”承山开始耍威风,他想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练练手。
    “我师傅让我到神都长长见识。”义杰似乎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少跟他废话,赶快动手,省得浪费时间。”公孙瑜非常不耐烦,他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正在考虑下一步怎么面对挑战。
    “那好吧。”承山手中拿着知古生花笔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晃了一晃。
    “你要干什么!”义杰非常吃惊,当他听到公孙瑜说那些话时,以为要把自己杀掉,但是看到承山手里拿着一支普通的毛笔,不知道他们要耍什么把戏。
    没等他反应过来,义杰就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他昏昏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正倚在大石头上,冻得手脚冰凉。
    “我怎么睡着了?”义杰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肚子又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他四处看了一下,只见自己那半块硬邦邦的馒头滚落在地上,已经沾满了泥土。
    “难道我是被饿的睡着了?”义杰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赶忙走过去捡起那半块馒头,这可是一天的口粮,他可舍不得就这么丢掉。
    “前面就是白马寺了,看来今天晚上要在那里借宿一晚,明天才能进城。”他自言自语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又冷又饿,他觉得不如早点赶到白马寺休息,说不定还能找点吃的,于是他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咦,这是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冷飕飕的,于是伸手摸了一下。原来自己的领子被撕破了,冷风呼呼的往里灌着。他更加疑惑,自己刚才只是在这块大石头旁打了一个盹,怎么可能把领子撕破?但是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可能是被树枝刮破了衣服。
    “真倒霉。”他低头嘟囔了一句。
    天空中乌云密布、寒风凛冽,似乎就要下雪了。义杰来到白马寺的山门之前,略微歇了一口气。
    这是一座气度恢宏的寺庙,正门上挂着一道乌黑的牌匾,上面写着“敕建白马寺”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笔力雄劲、气度非凡。
    这座寺庙历史悠久,在垂拱元年,当时还是太后的武则天敕令修缮白马寺,让薛怀义做主持。
    刚重修好的那几年,白马寺风光无限,全都是因为它的新主人薛怀义,他甚至多次担任大总管,率军远征突厥。
    但是随着薛怀义失宠身亡,白马寺里面原来那些年轻力壮的假和尚纷纷还俗,有些作恶多端的还被官府抓去痛打致死。因此白马寺这几年来收敛了不少,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不过皇家寺院的气派和风度还是有的,义杰这么一个破衣烂衫的年轻人居然敢来投宿,那岂不是在自找没趣?
    “出去出去!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客堂里的一个年轻知客师站起身来就往外赶义杰,他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
    “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师傅可怜可怜我吧,就让我在这借宿一晚,那怕是睡在柴房也行。”现在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看样子要下一个晚上。在这种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不被冻死也会被野狼分尸。
    “你又不是僧人,凭什么住在这里?”这其实是一个借口,知客师知道义杰身上一文不名,白马寺可不允许这种白吃白喝的人存在。
    “我就在这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义杰几乎在哀求。
    “不行,快点出去!我们马上就要关寺门了。”知客师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因为还有三个重要的客人接待。
    “是谁在外面吵吵嚷嚷?”从客堂的里间,走出一个稍微年长的和尚。
    “师兄,这个叫花子想要借宿一晚,我正赶他出去。”知客师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一边,等着这个和尚发话。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个和尚也就三十出头,白白胖胖、肥头大耳、派头十足。
    “我叫袁义杰,从终南山来,准备去神都洛阳。”义杰似乎看到了希望。
    “白马寺是皇家寺庙,又不是驿馆客栈。出寺西行二里地有几家客栈,你去那里投宿吧。”这个和尚也在说谎,白马寺距离洛阳二十多里地,周围只有一个小村庄,没有什么客栈可以投宿。
    “师傅,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义杰不想轻易放弃这唯一的机会,他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现在又冷又饿,外面还下着雪,只要出了寺门,必死无疑。
    “刚才在路上,我们曾经碰到过这个年轻人,他给我们指过路,也算是行善积德,不如权当我们的随行,留他一宿。空海师意下如何?”说话的就是承山。
    刚才他们三个同监院空海法师在里间聊了一会,空海之所以出来见他们,是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
    承山他们三个知道了此时此地之后,就直奔洛阳城而来,在路上承山又施展了一下神通,发掘了一座古冢。
    说是古冢,其实就是洛阳城内的一家有钱人为了藏匿家中财物,在城外伪装的一座坟墓,里面埋藏了大量的金银珠宝,承山路过时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们需要这些钱财作为盘缠,而且也是很好的敲门砖。
    到了白马寺,接待他们的是知客师空智,看到承山他们出手阔绰,立刻请来的监院空海。空海是个见过世面的和尚,他和薛怀义差不多大,目睹过当年白马寺的辉煌盛况,但是现在已大不如从前,而且普通的香客也不太敢到这种地方来,因此他们的收入日渐稀少,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空海其实是个假和尚,前些年他看到白马寺收容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剃度,也想浑水摸鱼、滥竽充数。风光了没几年,薛怀义一死,抓的抓、逃的逃,白马寺的僧人跑了一大半。他本来也想尽早还俗,但还抱有一线希望,因此迟迟不愿意离去。他平时还算老实,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因此当官府来抓捕凶僧的时候,他逃过了一劫。
    听到承山为这个穷困潦倒的年轻人说情,空海也不再坚持把他赶出去,他合掌冲承山微微一笑:“施主慈悲。”
    于是他转头冲空智使了一个眼色。“我带三位施主在寺里转一转,你去安排一下吧。”示意空智留下义杰,给他找个柴房就可以。
    “是,师兄。”空智恭恭敬敬的冲着空海行了一个礼,往旁边一站,让出一条路来。
    空海笑呵呵的说道:“三位施主这边请。”于是他带着承山三个人出了客堂,剩下义杰站在那里发呆。
    “真是碰到好心人了!”他暗自庆幸。“那个书生模样的人怎么说自己刚才给他们指过路,好像不记得见过他们啊。”
    他又转念一想,也许是承山为了留下自己而找的一个借口。其实义杰也知道,白马寺这种地方不是他这种穷光蛋能够进来的,这里可是皇家寺院,要不是今天天寒地冻、香客稀少,看门的和尚偷闲取暖,他根本不可能溜进来。
    这三个人看上去有点面熟,他们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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