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靖夹了块羊羔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早知这起案件如此麻烦,我就不该向徐处仁主动请缨要求参与,可笑我还把这个当作条件要挟他同意我们来侦破此案,以为能漂亮的把这案子破了好风光一回,以示我们并不是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也不知徐处仁背地里会如何嘲笑我!"
    石胜青为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呷了一口道:"这案子也没多复杂,就看开封府这些人用不用心,既然知道失踪的女子还都在城里,把全城挖地三尺翻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出人来。"
    "偌大的一个汴梁城,数十万户好几百万人口,哪那么好找人,依你这样兴师动众的查,搞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也未必能找得到人,贼人随时能把人转移走,不仅徒劳无功还闹得个人心惶惶,朝廷脸面往哪搁?"
    向靖不同意石胜青的这个笨办法。
    高惟明想起后世的警方在侦破案时惯常采用走访摸排蹲点守桩的方式,虽然繁复却是种破案利器,只是这种方式很难用在现下,因为民众基础不同。
    擒获的几个人犯供出女子都被送去了鬼樊楼,他们都不知鬼樊楼在哪里,高惟明寻思,既然叫鬼樊楼,估计是和这樊楼一般,是供人消遣娱乐之地。
    严老大掳掠这么多女子显然不是自己享用,其意图不言而喻,无非是想做无本买卖,让这些女子做他的赚钱工具,鬼樊楼就是鸡儿巷里的那些勾栏妓馆一样的所在。
    要赚钱就要招徕男人去销金,而且去的人肯定不少,竟然这么些时日过去了都没泄露出一点风声,这严老大的组织真够严密的,不仅掳人和管理鬼樊楼的人完全分隔,还能让去的男人为他保守秘密,心计和手腕都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向靖见高惟明不说话,便道:"高老弟,说说你对这案子有啥想法,我看徐处仁可是很欣赏你,还有意招揽你去开封府,你有没有兴趣去开封府当差?"
    "去开封府当差?徐处仁能给什么差使,不会是个衙役吧,没有判官这种级别就别去。"
    石胜青有些不屑道。
    "判官可是从六品,徐处仁还没这个权力说想让谁当就能当的,这得先经吏部甄核,再由官家同意才行,何况,判官是文职,得有进士出身才行。"
    向靖苦笑道。
    "那怀远何必去沾开封府的浑水,给脖子上套个枷锁束缚,就现在这样逍遥自在不舒服吗?"
    "是吧,怀远?"
    石胜青看向高惟明。
    高惟明倒不知徐处仁有招徕自己的意思,不过他对开封府的差事也确实没啥兴趣,倒不是嫌弃徐处仁真会只给个衙役这种角色的差事,他寻思,如果自己答应去的话,应该会是左右军巡副使或虞候这种职,可大宋马上就要面临金人铁骑入侵了,他还哪有心思呆在开封府消磨时光,按千年后的记忆来说的话就是时不我待,迫在眉睫了,他得赶紧有些作为才是。
    他笑道:"还是老石懂我,向哥代我谢谢徐府尊的好意,我闲云野鹤惯了,委实不耐繁琐的差事烦身。"
    向靖也不以为意,他本就只是代徐处仁问问而已,他举起酒杯笑道:
    "不去最好,倒是方便以后咱们一起找乐子,来,喝酒。"三人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喝了几杯酒,高惟明感觉有些内急,便起身去净手。出了雅间就听到前面的雅阁里喧哗声传出,铮琴相和,歌妓在唱着小令,此前店伙计曾介绍过,这间雅阁是蔡浦在里面。
    绕过主廊道,左边有条廊道,净手房就在前边,他刚拐进左廊道,不料廊柱后正走出一人来,高惟明忙向旁退得一退,差点与来人撞在一起。
    那人反应也不慢,察觉有异也及时停住了脚步,他抬头正要怒斥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张口刚说出一个"你"字,就戛住了。
    高惟明也看清,面前之人竟是李峻,"大……"
    一个大字方出口,李峻冷哼一声,快步走了过去,竟懒得听他多说一个字,倒是省了他费口舌打招呼了。
    高惟明笑了笑,没想到李峻会待他冷漠如斯,不过他也不以为意,本就两家再无关联,以后再见就当陌生人便是。
    他心中不由也有些奇怪,怎么连着两天都碰到李峻,真是哪哪儿都有他,想必李峻此时也是如此正吐诽自己吧!真是越是厌恶越是在眼前晃。
    净手房就在这条廊道的尽头处,他继续朝前走,刚迈出两步,蓦然觉得刚才和李峻擦身而过时好像哪里不对劲,思索半晌,也没找到由头。
    这时已走到净手房跟前,他推开门进去,解开袍带,惬意的放着水,待排空废水整理衣袍时,心中猛地一省,想起了刚才为啥觉得李峻哪里不对劲了。
    李峻对他冷哼时,或许为了表达对他极度的厌恶和不屑,一甩脖子昂头的动作有些猛,竟将他原本高竖起护住脖子的袍领甩开,露出的脖子上竟有片伤痕,当时虽只是瞬间一瞥过程极短,高惟明还是看得清楚,那片伤痕不似刀剑这类利刃所致的伤口,倒似被人用手指甲的用力抓挠所致,几道伤痕不浅,呈杂花状,已结痂,如几条黑毛毛虫交织。
    想起近些日与李峻见过的三次面,他都是高高竖起袍领护遮着脖子,以前他可没这习惯,原来是在遮伤。
    心念及此,大感疑惑,李峻身体强健,也习武而且身手还不弱,谁能近到身前伤他这样?这挠痕似指甲所致,若和男人发生争斗若有此近身机会,不要他整条命也会要了他半条命,岂会只挠他几下?只有女人才会爱用这一招,估计也只有女人才能趁其不备近到身前伤他这样,他的娘子好像一向懦弱温柔得紧,断不会做出此等敢挠他的事来,难道是在外拈花惹草争风吃醋惹恼了哪个泼辣女子给他挠下的?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即又觉有些好笑,他李峻怎么伤的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别说只被人挠伤了点皮肉,以他一贯对自己的冷漠,再加之和他李家已退了婚,他便是被人断了手足致残甚至是死了也和自己无关,关注这个没来由的事作甚,他甩了甩头,不再想李峻的事,径自朝自己的雅间走去。
    路过蔡浦的雅间,里面传出胡琴的声音和男人的嘻笑声,扫了眼,发现雅间门没关严,露出拳头大的缝隙,就见李峻坐在蔡浦身旁,几个胡姬正在跳西域舞,扭着柔软的腰肢,那胸前的小山抖得山摇地动,撅起的肥臀丰满如月,蔡浦原本还俊朗的五官被酒气一蒸,只有一脸的猥琐,双眼已睁不开,眯缝着直勾勾的盯着舞动的胡姬。
    而李峻也不遑多让,双眼也似冒着火,远无平时那副冷峻岸然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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