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惟明揭开锦盒盖,没看到盒里有什么秘旨,只看到一枚古朴的玉躺在盒里,有些疑惑的看着。
    赵楷看他迟疑不禁笑道:“把它取出来好好看看,可比秘旨管用的多!”
    高惟明小心翼翼的用五根手指捏着玉取出来,平摊在手心里看。
    看似古朴实则精致晶莹,焕发着柔和的光泽。古玉上篆印着四个字,看字迹瘦硬飘逸,灵动流畅,仔细辨认四个篆字,赫然是“如朕亲临”。
    这竟然是赵佶亲手用瘦金体雕刻的印章?有它在手,确实不亚于手持诏书!
    “这枚古玉你只能用两日,两日一过本王就来收回,你可记住了。还有,只能用作查询卷宗,不可用于其它,不然,你就是死罪!”
    “微臣明白!”
    ……
    高惟明又一次走进枢密院,没有惊动承旨院的人,径直去了宣旨院的法司。
    也没有亮出皇城司身份,只对新任的法司主事说了句奉官家旨意查阅所有卷宗,将古玉印章一亮,那主事哪敢再多言,领他进了卷宗档籍室,嘱咐管理档籍的书吏听其指令就自行离去,任他自己翻阅。
    看着满屋子陈列的一排排卷宗,高惟明让书吏找到河西房的卷宗存档。为了掩饰此行目的,又让书吏找了北事房和河东房的卷宗,便打发他离去。
    他上次来宣旨司看到任志摞在书案上的那堆卷宗,当时刘翱监视在侧不让他翻阅内文,他特地记住了那些卷宗的名字,此时将其一一找出,一本本的仔细翻看。
    看完,没从中发现有什么问题,难道是自己想错了?高惟明陷入了沉思中。
    这堆卷宗是任志生前看的最后一批卷宗,当日晌午时分,刘翱带着公文来宣旨院找过任志,同时,也是刘翱约任志下公后去东大街的时间。因为这一日,应该是任志发现他是细作后,让他给出答复的最后期限。
    之所以确定他是这日约的任志,按任志的生性,如是提前邀约,他不能下公就回家时,都会和任娘子说的。而任娘子并不知他去了东大街,那就只能是临时接到了刘翱的相约。
    确定当日是最后期限,缘于刘翱对最近一次两人饮酒的时间记得过于清楚,不是有特别的含意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楚,很大可能的情况是,任志约他喝酒的目的就是和他摊牌,指出自己知道他西夏的细作,在任志列出的确凿事实面前,刘翱只能承认。
    于是,任志念在好友一场的份上,给了他十日的期限,要他十日后给出答复。
    任志放弃了揭发细作可以获得的大功劳,他要的刘翱的答复就是希望刘翱答应去有司衙门自首,然后将功补过,将西夏的间谍组织合盘托出禀报,他会因此减罪甚至免罪,至少不会是死罪。他想挽救刘翱,但他没想到的是,刘翱不但辜负了他的好意,还恩将仇报,将他约到东大街暗杀灭口。
    整起事件的大体脉络是如此,既然刘翱的细作身份在任志这里已经暴露,那遇刺当日,刘翱递来的公文应该就不会再有问题。
    堆在书案上的卷宗只是任志未及时收起,可能是留待第二天来继续要看的。
    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未及时收起的卷宗上,显然就错了方
    向。
    他揉了揉眉角,重新整理起思路。
    刘翱是近两年多才逐渐变得奢侈起来,那也就是说他是这两年才通过出卖情报获得了西夏给他金钱上的巨额奖赏。
    西夏能给他巨额奖赏,自己是他的情报具有很大的价值,
    让西夏取得了重大的利益。既然西夏取得了重大利益,相对应的此消彼长,自然就是大宋方面就有了损失。
    想到此,高惟明忙找出这两年大宋与西夏的大事纪要编录来。
    果然,在重和年间和宣和二年,这三年间,大宋曾三次出兵西夏想一举拿下西平府,都被西夏提前预知,要么途中遇袭,要么被西夏军围魏救赵的方式瓦解攻势,不但无功而返,反倒折损了不少兵马,还有两次粮道被截。
    据此记录查阅这几次战事事前的枢密院相关军令出处,竟然都是经由刘翱之手。无疑,通过出卖这几次机密情报,西夏在战场上击退了宋军,刘翱也得到了西夏方面的奖赏。两次运粮军的被袭,粮草或毁或劫,也是刘翱透露了消息。
    这是自哲宗亲政至赵佶这么些年,大宋对西夏一直是占据优势,在为数不多的失利中,刘翱一人造成的失利就占了一半多,委实可恨之极!
    高惟明将这些都一一誊写下来。难道这就是任志发现刘翱是细作的证据?但这几起事故即便距现在最近的也是发生在三个月以前,从任娘子反馈来看,任志情绪有了变化的时候是最近一个月的事。
    任志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翻以前的卷宗查询,应该是最近的某事让他起疑,然后才会生起倒查的心思,于是最终确认刘翱的细作身份。
    再则,这几起事件也只能让刘翱成为嫌疑,并不能认定就是他泄的密。一定是还有件什么事拿捏死了刘翱的罪证!
    高惟明又将刘翱经手的所有公文都找出来仔细翻阅,没有找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翻阅了这么多卷宗,眼睛酸胀难受,看字都有些模糊。他只得抬起头缓缓,让眼睛休息一会,这才发现,屋内光线已昏暗,窗外也是没了阳光,天色竟然快黑了。
    不知不觉间,他在枢密院的档籍室已待了一天,中间也忘了饥饿,连饭都没顾上吃。
    他不禁也生起些怨气来,这个任志,真是迂腐,就不晓得将他发现刘翱的行迹留下个只言片语出来,害自己翻找这么多卷宗,还没个头。
    这也是撞见自己,将他连蛛丝马迹都算不上的隐线一点点的拨开尘土见到须,再一步步拔出根,让刘翱浮出来,不然,他任志死了也是白死,毫无意义。为个变节之人把秘密守得这般死,让人找得好不辛苦,哪怕多留点线索也好啊!
    “高特使,你这......还在忙啊!同僚们都早走了,小的已等了你快一个时辰,小的......也要下公了!”
    管档籍的书吏走来,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是催自己赶紧离开啊!看着面前案几上码着一摞摞如小山般高的卷宗,现在怎么能离开,赵楷只给了两日时间,只能是一鼓作气的找下去。
    “你这是要下公了么?”
    “嗯......啊!是的,特使。”
    “那你下公吧,我还得继续留在这,我忙完后会自行将这些卷宗归位的。”
    “啊!这......”
    书吏有些为难,但高惟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了想,摸出锭银子递给书吏:“你走时先帮我买点吃食来,余出的银子就当你的辛苦费了。”
    书吏犹豫着接过,一掂量竟有二两多,他原本满是苦愁的脸顿时就舒展了,买个吃食才多少钱,再好的也花不了一两银子,除非到酒楼去点菜,寻常摊上的即便再好的吃食也不过几百文就够了,这能落个一两多银子呢,可当他差不多快半个月的俸禄了。
    “高特使,我先给你拿灯来,你好看得清,我再去先路你买吃食。”
    书吏高兴的跑到前面拿来两盏铜灯点上,室内顿时就亮堂起来。
    书吏自去买吃食,高惟明瞅着一排排陈列卷宗的架子出神,不知该从哪里翻找了。
    他来回踱着步,无意间走到了最先时翻阅的那堆卷宗前,就是任志遇刺当日摞在书案上的卷宗。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这是户部递过来经承旨司下达的一份卷宗。
    卷宗写着,关于两百户流民落籍平夏城,落款处有兵部、户部的准与签押,还有刘翱和任志的签押,落款日期是宣和二年八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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