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上了马,便跟着捕快们奔向现场。方才一听那捕快所言,他便觉脑袋嗡的一下,甚至都顾不上答复元庆,一心只想赶赴犯案现场,赶紧查看。
    倘若自己的猜想再度得到印证,死去之人便是失踪的海棠,那么此事很可能便再无查清的一日。
    截止当前,所有知情人均已遭逢不测。饶是见多识广,在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沈元,此时也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而此时,仍在暖香阁外的元庆与孙镇二人,却是一阵面面相觑,两人也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祥的预感。
    如今沈捕头带着官差去现场,他们也不好再行跟去。元庆叹了口气,牵过马便翻了上去。
    “元校尉,我等去哪?”孙镇不由得感到一阵茫然。在这安州城内,他的消息灵通,堪称元庆与公主的千里眼,只是此事来回追查,却总是处处碰壁,令他也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去医署吧。”元庆道:“既然应下了牵牛掌柜,理当兑现。”
    孙镇闻言,又打起精神,跟随元庆策马缓行,向着医署方向而去。
    两人甫到医署门前,停下马,便听医署院内,传来一阵阵争吵之声。
    “陆见!牢里下层的贼配军,是给你多少钱了,令你每隔几日,便要带着那虞言一同去诊治?你可知州府给的拨款并不充裕,照你这个糟蹋法,怕是连下个月都撑不过去,便得将本年的拨款花个一干二净!”
    “那冯医监指教指教,为何牢里首层囚犯,便有你们上赶着前去医治,啊?他们又给了冯医监多少钱?”
    “陆见,我警告你,勿要血口喷人!我冯既白行得正,走得直!你若拿得出来证据,证明我受了囚犯的好处,尽可去州府控告本监!”
    “冯医监,我陆见要求的很简单,你若不同意为囚犯医治,便也不要派人去给首层囚犯医治。若要治,便得一视同仁。都在大牢里了,说句不好听的,个个都是冯医监口中的贼配军,为何却还要区别对待?”
    “陆见,你莫要天真了,什么一视同仁?这世道,根本不认你这狗屁道理!”
    孙镇正要上前打开医署大门,却被元庆拉住,元庆站在医署门前,侧耳倾听着门内的争吵。
    “不认道理,也是你冯医监不认这道理。但在我这,这个道理,我陆见便要奉为圭臬,只要我在医监任上一日,便要对牢里囚犯,一视同仁!”
    “哎哟,醒醒吧我的陆医监,你可别天真了,你莫不是真会相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吧?”
    “大唐律中,又有哪条规定,王子犯法便不受惩戒?”
    “受不受惩戒,还不是握有权柄之人一句话的事?”
    “冯医监,你别忘了,如今你已并非本署的医监,而是病坊的医监!倘若无事,多管管病坊之事,省得出了些什么事,自己都一无所知!”
    “你……”冯既白显然被陆见一番话戳到了肺管子,咬牙切齿一番后,又道:“若陆医监不听劝告,冯某唯有上书州府,请州府考量更换本署医监!”
    “还有,徐天临,翘瑶。你二人一个管文书案牍,日常人事,一个管药材,入库出库,报备审批。若让我得知,你二人再为陆见去牢中提供方便,休怪我不讲情面!张大成那,我稍后自去知会他!”
    言罢,冯既白快步奔向门口,开门气鼓鼓地行出。却不意差点与在门口听着的元庆撞个满怀。
    “奶奶的,谁人这么不长……”冯既白骂骂咧咧地,抬头却看到元庆,当即便换了一副满脸堆笑的面孔。
    “元校尉啊……怎不早些派人来通知,冯某也好安排……”
    元庆冷着脸:“不必了冯医监,你如今既管病坊,又管医署。我元庆无官无职,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又怎好劳动医监呢?”
    冯既白虽然听出元庆话中夹枪带棒,却仍装傻充愣地堆着笑:“不妨事,不妨事。元校尉既是殿下身边人,走到哪里不是贵客。下次若要前来,下官定然舍命相陪……”
    元庆和孙镇便站在门口,一脸鄙夷地看着冯既白告辞离去。
    “人皆道冯医监堪称百变,先前我还不怎么信,如今一见,传言果然不虚。”孙镇不由得在旁出言感叹道:“前一息还要张口骂人,后一息便满脸堆笑,好似见到亲阿爷一般,当真是见识到了。”
    “鬼扯。”元庆盯着冯既白离去的方向,愤然道:“我可无这样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儿郎。”
    “我都有些同情陆医监了。”孙镇叹道:“天天要和这种人交道,要是我,已不知道该揍了这冯既白多少顿了。元校尉,倘若在军中,冯既白这等人,每日揍他一顿,保管他比谁都老实。”
    “我先前日日揍你,也不见你老实啊?”元庆一语中的,令孙镇不由得一时语塞。元庆所言倒也是事实。在军中时他因为较为看重孙镇,故而常常对孙镇“特别关照”。这过程中,孙镇的确没少挨元庆手中刀鞘。
    “至于陆见,有点儿活该。”元庆道:“先前殿下准备安排他去病坊,他非要来医署,结果呢?哼。”
    “去了病坊,不也得日日面对冯既白?”孙镇闻言疑惑。
    “那不一样。”元庆解释:“病坊人又多,地方也大,不管是崔德福的、秦六娘的、还是崔柏修的人,都在其中,倒也排得开。冯既白新去,根基尚浅,遇事也决计不能一言而决。医署呢?他经营日久,根基颇深,能一样吗?”
    元庆解释一番,孙镇随即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二人走也不走,进也不进来,在此处却是作甚?”
    元庆与孙镇闻言,扭头一看,却正是陆见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元校尉和我,为陆医监寻得了一份好差事。”孙镇笑着看向陆见,说道。
    “不去!”陆见听也不听,张口便拒绝,随后砰地一声关门,只留下一脸懵逼的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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