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继承了大顺军本部,实力在夔东十三家中最强,兴山比之大昌房县,与湖北方向联系更为紧密,交易也更为便利,李来亨日子虽说也难,但让手下们吃饱饭还是没问题。朱慈煊边走边看,对李来亨的部将们赞不绝口。见李来亨所部骑兵尤为雄壮,朱慈煊赞道:“这便是威名赫赫的三堵墙了吗?果然不同凡响,杀气震天,比之西营骑兵尤胜一筹。”
    李来亨苦笑道:“殿下谬赞了,他们不是三堵墙。”
    “不是?”朱慈煊奇道。
    “不是的,除了领军的军官,其他的都是末将这些年重新训练的骑兵,但他们,不是三堵墙了。”李来亨心情有些低落。是的,他们不是三堵墙了,真正的三堵墙,只剩下了带队的几十个军官。昔年,闯王麾下的骑兵勇不可当,在朱仙镇击败明朝数十万大军,之后跟随闯王西进北上,与明军、建奴皆有大战,战功赫赫,赢得了“三堵墙”的美名。一片石之战中,三堵墙临危受命,堵截建奴追兵,为闯王争取了收拾主力逃离京师的时间。可惜自那以后,三堵墙在不断的战斗中逐渐消耗,再也不复当年数万骑兵列阵而进,和建奴对攻的盛况。如今,到了李来亨手上,三堵墙更是只剩下几十个老兵了。
    朱慈煊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发现了些许不同。带队的军官依旧佩戴着闯营样式的大檐帽,而不是明军的八角盔。他们年龄也都偏大,虽然依旧身姿挺拔,但脸上的风霜和皱纹,刻满了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艰辛。
    李来亨解释道:“自先父受隆武天子招安,忠贞营就不再用‘三堵墙’之名号。他们还自认为‘三堵墙’一员,但末将现在的骑兵,不再是‘三堵墙’了。”
    朱慈煊沉默了,片刻后,沉声道:“临国公,朝廷有容人之量。三堵墙数次击败建奴,威名赫赫,不该任由他们消亡。老兵在,种子就还在。本宫命令你,重建三堵墙,不能让英雄们就此被人遗忘!”
    李来亨虎目噙泪,三堵墙的老兵们也热泪盈眶。多少年了,闯营一直背负着逼死崇祯、祸乱天下的骂名。即使李过等选择联明抗清,南明君臣也从未相信过他们,从未真的把他们视为战友、兄弟。闯营不能叫闯营了,他们自己改了忠贞营。三堵墙曾经对阵过明军,自然也不能再提了。曾经辉煌的三堵墙被雪藏、被埋没,他们何尝不遗憾、不痛苦?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们还在和过去的战友们并肩冲锋,杀的建奴溃不成军?但三堵墙,终究已经不存在了。只有殿下,唯有殿下,不在乎闯营的过去,不把他们视为“闯贼”,更将他们称为英雄。此刻的李来亨,心中充满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俯身郑重道:“末将,谨受命!”
    朱慈煊扶起李来亨,叮嘱道:“临国公责任重大,千万要保护好这些老兵种子,本宫还等着他们带出一支能纵横疆场、决战千里的无敌骑兵呢。大明不以骑兵见长,但来日反攻鞑子光复河山,一定是要和建奴骑兵对上的。临国公,本宫全仰仗你了。”
    李来亨苦笑,殿下到底年轻,训练骑兵谈何容易。闯王当年纵横中原大地,更有北方数省之缴获、财力供养,也就堪堪积蓄了三万铁骑。如今四川残破、云贵疲敝,夔东十三家所占之地更是贫瘠,如何养得起大规模的骑兵。供养一名骑兵的花费,可以维持五到十个步兵,就算卖了他李来亨,那也是养不起的。
    李来亨讪讪道:“殿下,末将无能,大概勉强能供养五百骑兵。”五百他还是往多了说的,事实上,他现在手上也就不到三百骑兵,这已经是一文钱掰成两瓣花的结果了。
    朱慈煊暗骂自己想当然了,别的不说,四川云贵几省都不是产马地,勉强养出的马匹也瘦弱矮小,难以披挂冲阵。可没有骑兵遮护战场,仅靠步兵大阵,到了华北地区,到底难以撼动建奴大军。赢了追不上,输了跑不掉,这就是步兵面对骑兵的窘境。朱慈煊目光投向北方,心中盘算着是否该首先拿下陕西。陕西在手,向北可连通蒙古,向西可进驻河套,马源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想远了,吴三桂这老汉奸还在保宁呢,他可不好对付。”朱慈煊摇摇头,赶紧抛开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大明如今可没有进取之力,能守稳西南偏安一隅已是不易,凭着西南的地形,只守不攻,倒是不太需要骑兵。朱慈煊自我开导了一会儿,叹道:“确实是本宫考虑不周了,无论如何,还请国公守好这些种子,不可让三堵墙丢了传承。只要他们还在,三堵墙就还在。大明的铁骑,定能重现太祖成祖皇帝时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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