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便以为有隙可乘了。

    这些,夏侯沛都是知道的,她也郁闷得很,阿爹怎地这般靠不住?

    李流打仗是一把好手不假,但此人耿直,且年轻时在北陲驻守过十六年,看着同袍死在突厥刀下,与突厥,是深仇大恨。大约皇帝也是看中这一点,知晓李流对突厥战术熟悉,方派了他任大将军,可他忘了,也正因如此,若有大败突厥之机,李流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当人一心扑在一事上,免不了便会疏忽,故而,李流亲去察看,太子遇袭负伤。

    夏侯沛人小,但对朝中诸君了解并不少,这因她身在太学。太学中有许多俊彦,大多出自名门望族,家中皆有父兄叔伯在朝为官,便少不得知道些朝事。且时下清谈盛行,少年间谈论国事乃是时兴之事,夏侯沛便少不得听闻许多。

    关于李流履历与为人,便是太子刚出征时,听人讲的。

    而眼下,那一堆俊彦又聚在园中谈论了。

    “听闻大鸿胪出京使突厥去了,也不知此行所图为何。”护军将军郑姜家的九郎郑智说道。

    大鸿胪此时出使,想也知,必不是为安抚突厥去的,太子都叫人伤了,不发兵打过去都是圣人宽容,岂会派人安抚。

    苏充侄孙苏诚撇了撇嘴,道:“不论为的什么,总是为圣人分忧,太子刚败,他自得顶上。”暗示魏会急着出使,是为立功,之所以急于立功,是为弥补太子之败。

    “苏兄这话说得就不厚道了,大鸿胪为国为民,对突厥一事,可没少出力。”崔琦吊儿郎当地伏在案上。

    苏诚皱眉,正欲反驳,便见崔琦站起身,那一身吊儿郎当也收了起来,甚为郑重地一礼:“见过广陵殿下。”

    众人这才发现,广陵王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旁。

    一众贵胄子忙起身见礼。

    夏侯沛端的是平易近人,一笑,脸上还有可爱的小酒窝:“你们自谈着,我只路过而已。”看崔琦一眼,又朝外走去。

    众人目送了夏侯沛走远,原在说什么也忘了,话头转向广陵王光彩照人的风采与其他诸皇子身上。说到圣人诸子,又免不了绕回来魏氏如今荣耀。

    今日下学早,夏侯沛本是想去一趟崇文馆,听闻越主成括是一诗赋大家,她便欲取一两篇名章来看,谁料经过此地,听了这么一耳朵。

    走出那园子,夏侯沛遇上一人,那人似是刚从外间归来,正要入那园去,夏侯沛想起方才园中在谈什么,心下一思虑,便阻了他一回:“魏郎从何而来?”

    魏善早看到广陵王了,只等走近便施礼,不料她却先开口了,忙道:“替夫子抄录近年来新增的谱牒。郡王将往何处?”

    所谓谱牒,便是指世家族谱,被世人当做了一项学问来研究。

    夏侯沛便道:“正要往崇文馆,魏郎若无事,不若同行?”

    魏善略一犹豫,答应了。

    走出不远,便看到崔琦在前方等着。魏善本在思索着广陵王与他又不亲近,二人只打过几次照面,话都甚少说的,为何突然要他相陪?这时看到等在前方的崔琦,他又想难道是崔氏的意思,郡王不过从中牵线?

    广陵王虽才七岁半,可出自宫廷,谁能简单?就他那表兄三皇子衷,在广陵王这年纪便频频与他接触示好了。

    魏善想自己一小辈,家中大事皆掌在伯父与父亲手中,他并无置喙之力,可若是广陵王与崔氏提出了什么可行要求,倒是可以从中递一递话。

    可一想到父亲出使突厥去了,家中只剩下伯父,魏善又不禁犹豫,有些事,还是让父亲做决断的好,伯父,行军打仗有如神助,但在平日政务上,似乎有一些不妥。

    第25章

    无永远之敌,唯永恒之利。

    此言应用于朝堂之上,甚为妥当。

    崔氏与魏氏表面上看来,似乎并不对头,然天下无不变之势,有什么契机得以合作也不是不可能的。

    魏善便打足了精神陪着这两位。

    广陵王谈吐风雅,稳重老沉,到崇文馆,寻到几篇越主成括的诗赋,便令侍从好生收起来。魏善便道:“郡王也看越主之作?”

    “我喜读诗赋,越主为国君,他之高作,想来有不同凡响之处。”夏侯沛笑道。

    “郡王好读书,令人敬佩。”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抓紧了岁月,多读些书,方不致用时恨少。”夏侯沛从书柜中取出一本画了兰草封壳的书,递与魏善道:“兴许与你有用处。”

    魏善双手接过,一看,是一本谱牒之作,正是他所需。忙不迭地谢过,也没推辞扭捏,收下了。只是这书,是要还的,崇文馆中书册皆有记录,一本都缺不得。魏善与崔琦虽也为贵胄之子,但也轻易进不来这里。

    崔琦早就自去晃荡了,待他们要散,方跟了过来,半道儿还遇上了真正好读书的夏侯康,夏侯康与夏侯沛说了一会儿,听闻她是来寻诗赋看的,很是高兴,约了要共享心得。

    直到夜幕初降,魏善辞别二人,先回家去,夏侯沛与崔琦都言不涉、政,也没说什么含蓄的双关语。

    魏善满脑子凌乱地回了家,难道广陵王寻他,真没什么要指示的?还是单为了给他那本书来示好?

    他是万万不敢相信十二殿下之举是心血来潮的。只是父亲不在家,他也没个人商量,几位兄长倒是在,可惜事涉皇子,不好擅与他们说。

    直到第二日,有人来暗告与他,昨日苏充等人在园中妄议他阿爹,魏善方反应过来,广陵王,事先为他解了围。

    魏氏当权,身为魏氏儿郎中颇有出息且受重视的一个,魏善身边也有巴结的人,昨日他不在,但很快便有人将当时之况十分隐晦含蓄地转述给他了。

    魏善便明白了夏侯沛的用意。苏充虽然存了贬低之意,但却全然没有露于言辞,他若去了,父亲受辱,他为人子,若是不问,少不得便要被人攻讦不孝;可若要与苏充争辩,又有哪里不对,毕竟他并未直言,争辩定是争不过来的,况且,有一些涉及朝政的事,本就不好在口上说。

    广陵王大约是听到了,干脆便叫走了他,他就可当做不知,免了这尴尬。

    做了好事,而不宣之于口,只等他无意间发觉,又能算到他定能自己知道,令人如沐春风般温煦熨帖之间便受了她的好处。这手段,比起七岁的太子,比起七岁的广平王,真是,高了不知多少,不说七岁,便是如今,这两位也未必能如此机变。

    魏善深以为,待阿爹归来,必得将此事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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