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衣袍,其中所花费的心力,绝不少。夏侯沛接过,手心爱惜地婆娑,指腹摸过那金线刺就的纹路,凸起的丝线密密的,有一种充满了用心的厚重感。

    她看着皇后,眼中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娘,这上面的绣纹,费了不少功夫罢?”

    皇后不知她为何突然有此问,便道:“这几日恰有空闲……”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夏侯沛温情脉脉地浅笑。皇后话头一顿,转口道:“试试。”

    夏侯沛应了一声,低头解起衣带来。

    这旁若无人的架势,令皇后一阵别扭,她转过头去,见门边侍立了两名宫人,便朝她们一挥手,宫人一齐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夏侯沛朝这边瞥一眼,飞快地低头专注解衣带。

    皇后回过头来,便看到她唇角压不住地扬起,一副小主意得逞后的洋洋得意。

    分明是个大人了,个头也窜得老高,可到了这里,她仍旧是时而孩子气,时而使点坏,单纯得让人不忍心看她失望。

    她们谁都不是简单心软的人,可偏偏对上彼此,就复杂不起来。

    天儿热了,夏侯沛只穿了两件薄薄的春衫,除了外袍便只剩了一件雪白的中衣。这件中衣,也是她做的,两年前,她赶了几身衣裳,放入夏侯沛的行囊中,让她军旅途中换洗。现在看来,衣袖已短了。

    皇后抚上中衣的袖口,这是丝绸材质,丝滑而不贴肌,就是出了汗,也不觉得黏腻。指腹下触到的料子,却有些粗糙。穿了两年,丝绸也不复初时的光滑了。

    夏侯沛的动作停下了,她看着与她靠的极近的皇后,真想揽住她,抱抱她。

    爱了多少年,她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拼命地压抑自己,以免皇后看出端倪来。

    唯一一次不能忍耐是她大婚当日,兴许是满目大红刺激,兴许是压抑了太久,夏侯沛派人送了一个佩囊进宫,那时真有一种豁出去的气势。

    可惜,阿娘似乎没有拆开那佩囊看,她仍旧什么都不知道。

    夏侯沛也不知自己失望多些,还是放松多些。

    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帝还活着,随时会起风浪,在皇权面前,她还没有保护皇后的能力。现在,不是能分心的时候。

    夏侯沛捏了捏拳,将新袍子披上,系上衣带。

    皇后退开半步,上下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道:“正好合身。”

    夏侯沛也很喜欢,她看看自己,又看看无论何时都自持不乱的皇后,笑道:“我也有礼物要赠予阿娘。”

    皇后眼中露出一点好奇:“哦?”

    夏侯沛拿起她那件旧袍子,从袖袋中摸出一个长条状的小匣子来。打开,是一根簪子。

    簪子,她是送过皇后一回的,但这次的,不一样。

    夏侯沛脸红红的,眼睛都不敢直视皇后,羞赧着道:“这是儿亲手雕的。”从选材到雕刻花纹,到打磨光滑,都是她亲手做的,雕废了好几根,这算是还好的了。

    皇后一看,很简单的一根簪子,磨得十分仔细,上头的花纹也称不上华丽,立意却很好,祥云图案,很能看出制作之人的用心。

    用惯了好东西的皇后也不能说这簪子不雅致。

    夏侯沛很害羞:“手艺不好,阿娘,你别嫌弃。”

    皇后看她这娇娇羞羞的样子,若是她说不好看,重华估计得泫然欲泣。

    这么一想,皇后不禁轻笑,点头赞道:“不错。”

    夏侯沛听到皇后称赞,大是高兴。她特长就是得寸进尺,这会儿也不肯安分,从匣子里取出簪子来,期待道:“儿为阿娘簪发。”上回没做成,她心有遗憾,欲今番补上。

    皇后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很为难,不能总拒绝,不然重华肯定炸毛,不能太惯着她,什么都由她,她不知会进到哪一步。

    皇后便道:“阿祁刚给我梳的头发,不好再给你弄乱了。”

    夏侯沛忙道:“我会绾发,不会弄乱的。”她练了好久了,就为这一日。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何时学的绾发?可是平日在府中常与王妃梳妆为乐?”

    夏侯沛一时不大能反应过来皇后为何如此言语,只是不敢再要簪发了,她将簪子放入匣子里,一起呈给皇后,口中嘟囔道:“我只给阿娘绾发,秦氏与我有什么关系?”

    皇后只当听不到,放好了匣子回头,便见夏侯沛十分委屈地看着她,皇后真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夏侯沛有的顾虑,皇后也有,眼下皇帝还在,做什么都不相宜。

    她只得柔声道:“下回吧,下回你早点儿来,晨起梳妆,就让你帮我。”

    夏侯沛立刻转怒为喜。

    皇后暗暗叹了口气,她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两个人,一个是皇帝,那是她的夫君,还是天子,手握生杀大权,她只能供着他;一个是夏侯沛,她不忍见她失望伤心,就只好委屈自己退让。

    她有什么心思,皇后早摸得一清二楚,皇后是怎么想的,夏侯沛并不知道,她还在琢磨着多与阿娘接触,处着处着,将来局势定下来的时候,就好水到渠成了。

    由于皇后许了一个承诺,夏侯沛便早早回去了,心下打定主意,明日早些入宫,能给皇后亲手将那簪子簪上。

    可惜,好事多磨。

    这日下午,一队羽林飞马入京,往晋王与□□上传命,皇帝在终南山上骑射之时从马上跌了下来,眼下看着不好,丞相代传君令,召两位皇子速往终南山侍驾。

    夏侯沛:“……”阿爹真是烦死了!

    朝皇宫方向望了一眼,很是不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生气归生气,夏侯沛也不能一直跟皇帝怄。太子还没立,皇帝若是就这么去了,天下就要乱了!

    夏侯沛迅速吩咐了一些事情下去。她仍旧将府中亲卫都留给了秦氏,与她道:“府中千万给守好了。”要是放心不下周氏,将她接来也无妨。这一句夏侯沛没说,但秦氏能体会。

    之后她又传手书与崔骊。崔骊已升了护军将军,专掌禁宫安危,夏侯沛命令他,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以皇后安危为先。

    还有七七八八的命令传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她便随羽林往终南山去。

    三日昼夜不分的疾驰,夏侯沛终到终南山脚,夏侯衷比她慢了半步,也跟上来,夏侯沛见就算她飞快冲上去,也比夏侯衷快不了多少,再且,上面还有个占尽先机的周王在呢,干脆停下步子,等了等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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