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金蝉寺门前。
    “宁羽小施主,可是决定好了?”枯瘦老僧身披黄色袈裟,开口问道。
    “是。”宁羽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的眼神已然表明了态度。
    今天一大早,他就告别了二老,独自上路了。
    云衣不忍心看着他离去,只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偷偷哭泣。
    祖母在他临走之前,给了他一个小木盒。据祖母所说的话,这木盒里面放的是一颗丹药,并嘱咐他,不到最后的关头,绝对不能拿出来。
    至于这里面的究竟是丹药,有什么效用,祖母也没有提,只是宁羽在接过小木盒之时,分明看到祖父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既然是能让眼高于顶的祖父都在意的宝贝,想来应该不会太简单。
    不过,既然祖母已经这样叮嘱了,他也没有多问,将其收入储物戒指以后,就告别了二老然后转身离去了。
    “那好,我们现在就上路吧。”枯瘦老僧微笑着说道。
    说完,他拄着一根禅杖,迈开步伐,不急不缓地启程了。
    宁羽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眼珠子瞪得浑圆,有些不敢相信道:“大师……我们这,莫非是要走过去?”
    天河城离此怕是有几万里之遥啊!
    寻常人要是用两只脚走的话,恐怕腿都要走断了!
    哪怕是对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来说,要赶这么远的路途,也绝不是一件易事。
    原以为金蝉寺这么大的势力,租一个马车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舟车劳顿总比自己跋山涉水来得要好啊。
    “金蝉寺乃是佛门净地,僧人清贫节俭,募捐来的香火钱也全部用在了修建山路上,哪里还会有钱雇马车。”慧海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向他解释道。
    “天河城要等到南域各方豪杰全部聚集,想必也是在三个月以后了,有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我们赶到那了。”
    宁羽听得嘴角一阵抽搐,照枯瘦老僧这个说法的话,他们两人光是来回,就要耗费整整半年的时间!
    而且,还要在三个月里赶几万里的路,想想就让他觉得双脚发颤,心都直接凉了半截。
    “小施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有自己真正走过,才能切身感受到它的奇妙之处。”枯瘦老僧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他目光深邃,轻声自问道:“若把自己关在马轿之中,如何能领悟得了这些真谛?”
    “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修的就是一颗心,若是不悟,千里万里也是枉然,若是悟了,脚下便是灵山。”枯瘦老僧笑着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接着回过头道:“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闻言,宁羽怔怔伫立在原地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底满是震撼!
    慧海大师不愧是了尘境界的得道高僧,一言一行都蕴含着深刻的哲理,一番话语让他感觉犹如醍醐灌顶,感慨良多。
    昔日,他还年幼的时候,祖父与祖母在教导之时,也曾多次强调过修心的重要性。
    二老的教诲与慧海大师所言相似,都十分重视人与自然的关系,但是,也有着许多的不同。
    祖父与祖母修行的是道,认为道生天地万物,自然与人之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先天真气就是一种媒介,借此修行,能够使人近道,改善自身,最终甚至可以脱离三界,举霞飞升!
    传说,虹化飞升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逍遥自在,道法通天,甚至可以影响天道轮回!
    由此可见,道家虽然也同样重视心性,但修炼到最后,境界还是身体上的境界,非是心灵层次上的境界。
    而佛家虽然也修身,但更侧重于心灵上的修行,这点与道家刚好反一下。
    不过,尽管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宁羽隐隐总感觉道佛其实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就好像道家之人在修行之时,也认为道心才是一切的根本,祖母也曾说过,万法唯心,可见道家之人同样把修心看得很重。
    而佛家之人在修心的同时,也十分注重修炼身体,甚至佛门中人的体质和近战能力,反而还普遍高于道家之人。
    由此可见,道佛两家虽然存在诸多门户之见,但还是有很多共通点的。
    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是真正的修行正道,毕竟世事无绝对,任何是与非,对与错,都只是自己个人的评判罢了。
    “大师,你等等我!”宁羽回过神以后,赶忙追了上去。
    他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位枯瘦老僧的心灵境界竟然是如此之高,难怪可以教导出觉明那样惊艳的弟子。
    他天生心性纯良,亲近自然,外加上祖父祖母都格外重视修心,一直对他循循善诱,才让他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天人合一。
    而觉明之所以能做到,想必和慧海大师的教诲脱不了干系。
    “大师,这里到天河城有多少里路啊?”宁羽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奇地问道。
    枯瘦老僧拄着禅杖,一边走一边回忆,最后沉吟道:“嗯……应该有八万里吧。”
    “八,八万里?!”宁羽目瞪口呆,舌头都打结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八万里的路程,让普通人去走的话,哪怕每天从早走到晚,都要走上好几年了!
    当年圣僧西行,从长安到灵山,也不过就是十万八千里!
    不过,玄奘法师乃是肉体凡躯,他们是修行之士,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
    苏家,金辉殿外。
    数道强横的气息破空而至,底下的廊道上,也有诸多强者在往此处赶。
    今日有家族议会,族内一众大能都是不敢怠慢,早早的就来到这里。
    家主苏云城龙行虎步,登上首座之后,场内也是突然平静了许多,底下之人都不敢再肆意交谈了。
    “请帖之事,办得怎么样了?”一位坐在底下第一手位置的老者睁开双目,出声问道。
    这是一位族内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活了不知多久,辈分高的吓人,家中无人敢不敬。
    哪怕是家主苏云城平日里见了他,都得行晚辈之礼,可见其地位之高。
    “已经发至南域各豪杰的手中了,东阳城的城主、桦丰谷的端木道人、金蝉寺的慧海高僧等诸多人都已响应号召,不日就会赶到。”苏云城说道。
    “如此甚好。”殿内,有一位辈分极高的长老点头说道。
    底下众人也是兴奋不已,终于不用再独自面对罗家给予的压力了,这让他们彻底松了一口气。
    说完以后,苏云城眉头微皱,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只是,通江崖、血魂殿等一些势力,依旧没有做出抉择,至今都还没有任何的回应。”
    “哼!”闻言,一位满头棕色毛发,长得像狮子一样的老者冷哼一声,怒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这些人居然还在摇摆不定!”
    “通江崖、乌山城等处都靠近西域,一旦开战,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一位面色和善的长老轻叹一声,道:“他们会如此,倒也是情有可原。”
    满头棕发的老者一脸愤懑,但没有出言反驳,毕竟这位长老说的是事实。
    “总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倒戈吧?”殿内另一人出声道。
    南域实力本就不如西域,若是再有强者反叛出去,此消彼长之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此事,我已有定夺。”苏云城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底下之人,道:“禹竹,钟卫。”
    “在!”听到呼唤,底下数列人群中走出两名男子,恭敬行礼道。
    其中一人虎背熊腰,声音粗犷,个头足有七尺高,正是被破格招入苏家的外族之人,钟卫。
    另外一人模样平和,不卑不亢,一身气息不俗,正是当日被派去灵江城解决事端的苏家精锐,苏禹竹。
    这两人,皆是族内中层当中的佼佼者,都有着灵动境的修为,在家族当中也有着不俗的地位。
    “命你们二人即刻召集麾下人马,今日起便启程前往通江崖等地,发布苏家最后的通牒。”
    苏云城语气有些严厉,接着道:“此行,能够招揽到他们的话,那便再好不过,如若不然……”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眼底闪过一抹凶光。
    “不能为我所用者,当场除之!”
    “是!”钟卫与苏禹竹声音洪亮,大声应道。
    说完,两人也不迟疑,当场就转身离开了金辉殿,开始召集人手去了。
    “璎珞怎么样了?”那位面色和善的长老出声问道。
    闻言,苏云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还是老样子,不吃也不喝,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一位身着黑袍,脾气火爆的长老冷哼了一声,有些薄怒道:“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千金大小姐了!”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那位辈分极高,坐在底下第一手位置的老者接着说道:“王家的那位小友马上就要来了,此时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在场的一众高层人物心中,其实都十分的清楚,通江崖、乌山城等势力的归属倒还算是其次,能不能拉拢到东域的王家,才是真正能影响到战局的关键!
    罗家这次有天剑宗协助,可以说,要打退他们是难于登天,南域几乎就连一成的胜算也没有。
    唯有拉拢到背后同样也修仙宗门撑腰的王家,他们才能和西域有一战之力!
    苏云城点了点头,道:“我已命人在她住所处布下禁制,她是不可能离开那里半步的。”
    “这我倒是不担心,以她炼气境的修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黑袍长老神情淡漠,接着道:“我就怕她到时候想不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满头棕发的老者听到此言,也是极为赞同,点头道:“必须让人时刻盯守,她是我们和王家联姻的重要筹码,可不能出事。”
    “对!”殿内,其他一些长老也是附和道。
    苏云城微微颔首,开口道:“此事我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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