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别人都吃的好好的,就李承之,如芒刺在背,肉也吃不香,汤也喝不畅。
    不为别的,就为金秀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李老夫人,青玉、秀秀伺候着;李婉婷,张妈妈伺候着;金秀玉呢,真儿、春云伺候着。偏只有他,柳弱云伺候着。
    按说,柳弱云也是个窈窕淑女,伺候的又尽心,凡事不用他开口,事先便给他弄好了。
    只是每每金秀玉往他脸上看一眼,嘴角微微一挑,李承之便觉得有些古怪。
    好不容易这顿饭吃完,柳弱云还要伺候小夫妻两个回明志院,李承之赶紧让她退下了。
    李老夫人和小婉婷照例饭后要小睡一觉,自有青玉、秀秀还有张妈妈伺候,回了长寿园。
    小夫妻两个回到明志院,李承之下午还有得忙,不过片刻的午休时间,仅够小睡,金秀玉和真儿、春云,三人手脚利索地替他除了外衣,脱了鞋子,解了头发,伺候他睡了。
    金秀玉对真儿招手道:“你跟我来。”
    春云理所当然地跟着,金秀玉随手从梳妆台上取了一把葵扇,塞在她手里,道:“你在这儿守着少爷,免得他有事找不到人。”
    打发了春云,她拉着真儿出了屋子。春云明知道她们说话,不带着她,赌气往凳子上一坐,啪啪啪啪葵扇摇得风车一般。
    明志院正房后头,还有个小花园,花木繁盛,中间的亭子,几乎就被花木都给掩了起来。白日清爽的很,晚间只怕虫子多,金秀玉正寻思着,这花木过盛容易藏匿蛇虫,得寻个花匠来修整一番。
    “真儿,来,坐下。”她拍了拍身边的石凳。
    真儿侧目道:“少奶奶可别客气,您有话,只管问我就是。”
    金秀玉不会拐弯抹角,也不勉强,便问道:“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那柳姑娘进府的时候,你还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吧。你且同我说说,当初她是怎么进的府?又是如何成了眼下这般光景?”
    真儿想了想,反问道:“这话儿,少奶奶可曾问了大少爷?”
    金秀玉摇头道:“他不大待见那柳姑娘,只怕问了要生气。”
    真儿嘘口气道:“亏得少奶奶聪明,这事儿要问少爷,说不准还真能惹他发脾气。少爷从小到大,只怕就只有这一件事办的糊涂。”
    金秀玉觉得这话里有话,只怕事情有些曲折,便认真听起来。
    真儿理了理思路,这才将柳弱云进府的前后因果,一五一十地说来。
    “那柳姑娘,原也是好人家的小姐,柳家虽不比咱们李家富贵,在淮安也是富户。只是柳家家主死得早,留下柳姑娘是长女,另有一个兄弟。只是柳姑娘与这兄弟并非一母所生,当初柳家主母去世,柳姑娘的父亲后娶的继室,继室过了门才生的公子。”
    “柳家也是经商的生意人,大头做的是珠宝生意,同咱们李家在京城的珠宝生意有些瓜葛,那时大少爷过几个月总得跟柳家谈一次生意。因着柳家没家主,一个少爷年纪又小,柳姑娘一个千金小姐可不能抛头露面,家中也没个能指望的人,这生意上的事,便都着落在那继室夫人身上。这位柳夫人,是个厉害的,大少爷头先也在家提过几回,很是泼辣痛快。”
    “因着每回谈生意,都是在柳家店铺旁的酒楼,大少爷同柳家有了交情,前后似乎也见了柳姑娘一两回。”
    听到这里,金秀玉便问道:“这么说,他是自个儿中意柳姑娘,才抬进门来的?”
    真儿摇头道:“大少爷最重情义,若是心甘情愿抬了柳姑娘进门,哪里会如此冷落!”
    金秀玉正待再问,真儿抬手阻了她,说道:“少奶奶莫急,且听我说下去便是。”
    她闭了嘴,真儿便接着道:“这说起来,这事儿到现在仍是一笔糊涂账。”
    “那日大少爷也都往常一般去同柳夫人谈生意,席间巧遇了柳姑娘。柳夫人拉着柳姑娘给少爷敬了酒,谢李家一直以来对柳家的关照。途中另有合伙人找柳家店铺掌柜,柳夫人便撂了柳姑娘和大少爷,去了店铺。”
    听到这里,金秀玉直觉该到重点,愈发凝神。
    果然,真儿说道:“也是奇怪了,少爷的酒量,虽称不上千杯不醉,却也是能喝个几斤的,想来就是柳夫人柳姑娘加起来,又能喝上多少杯。那日却意外得很,少爷喝道一半便醉了。剩下事儿稀里糊涂,总之是少爷醒来后,就发现自个儿跟柳姑娘共处一室,同榻而眠。虽是不明不白,到底柳姑娘的清白是交待在他手里了。”
    原来是倒贴!金秀玉恍然大悟:“就是这般,将人抬了进来?”
    “可不是,柳姑娘虽也算大家闺秀,行这般事体,说出来也是没脸没皮得很。少爷自觉遭了算计,老太太也不情不愿,这才只叫她做了个没名没分的侍妾。那柳家也奇怪,柳夫人没个半点嫁妆与柳姑娘,当初进府时,不过一乘小轿,柳姑娘和莲芯主仆两个,一人一只包袱,算是净身出户,净身进府了。她原先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薄有贤名。只是到了咱们家,因着主子们都不待见她,便冷落了下来,这算起来,也有三月的光景了,大少爷可是一次都没有在她那院子里宿过呢。”
    真儿目光炯炯地看着金秀玉,像要从她脸上看出朵花儿。
    金秀玉微微红了脸,嗔道:“瞧着我做什么?”
    真儿扭过脸去,只当看天色,嘴里却说道:“我只看着,听说少爷从不去那柳姑娘房里留宿,少奶奶可有些高兴的模样。”
    金秀玉斜睨了她一眼,压着嘴角不让它上挑,只说道:“说了半天话,只怕你大少爷要醒了,咱们还是快回去罢。”
    真儿扭着福了一下身子,道:“少奶奶说回去,奴婢跟着便是,哪敢有半分违抗。”
    金秀玉拧了一把她的脸:“这府里头,人人都爱卖嘴,偏你最是卖得欢。”
    主仆两个笑着回到上房。
    李承之果然已经醒了,春云已替他穿好衣裳,正围着腰带。
    金秀玉嘴角抿着笑,摆摆手,将真儿和春云都挥退了,掩上了房门。
    李承之正奇怪地看着她,她却微微笑着走上来,踮了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恩?”李承之不明所以。
    金秀玉趴在他耳边,轻声道:“今儿晓得你懂事,赏你的。”
    李承之握了她的腰肢,笑道:“这赏赐不嫌轻了些。”
    金秀玉一笑,提溜一转,挣脱开去,推他一把,道:“人心不足的家伙,快些出门去罢。”
    李承之拿手指点着她,狠狠道:“等着瞧吧。”
    金秀玉离他远远的,歪着脑袋,只眨巴眼,抿着嘴微微笑。
    李承之又点了她几点,也才不甘心地开门,出去了。
    金秀玉跟在后头出的门,春云和真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后呼啦啦跟了一群小丫头,人人都是一脸的促狭。
    这小夫妻俩,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连出个门,都得关在屋里说会儿悄悄话。
    “你们这群小蹄子,好的不许,尽跟着真儿春云两个使坏,瞧我不扣了你们的月钱去!”
    小丫头们也不害怕,嘻嘻哈哈。
    金秀玉摇头,往院子外头走,真儿春云两个自然又带了丫头跟上,其余人等,各回各位各司其职。
    春云一面走一面问道:“少奶奶,咱们这会儿是去哪里?”
    金秀玉也不回头,说道:“长寿园那边还关着人呢,这阿平是怎么吃的牛肉,怎么发的病,还得细细查清楚,有的忙呢!”
    这家院大就是累,从早起到这会儿,光这明志院都进出几回了。
    金秀玉到了长寿园的时候,李老夫人便对她道:“这每日来回也累得慌,往后若是承之中饭不回,便叫他们将饭摆在我这,你陪着我老婆子一块吃得了,省的来回跑。”
    金秀玉笑道:“奶奶心疼我,我自然乐得省脚力。”
    秀秀这时端了茶来给她,她指着这丫头道:“我瞧着秀秀同真儿一般的能干,就这嘴呀,比真儿可厚道多了,从来不调侃人。”
    秀秀微微一笑,退到一旁。
    李老夫人也笑道:“说的是,咱们这满府里头,丫头们个个都是爱笑爱说爱闹腾的,偏着丫头文文静静,倒像个大家的小姐。”
    青玉在旁边正有一针没一针地替她做着抹额,撩着眼皮子道:“照老太太的话说,我可是最爱闹腾的,往后只拿绣花针缝了嘴,一个字也不吐才好。”
    真儿笑了一声,说道:“这却怎么使得,不说话倒也罢了,这吃不下饭,莫非你要成仙?”
    大家都笑了一会子。
    金秀玉这才提起审问阿平身边那群下人的事。
    李老夫人道:“这事儿你只管去办,不必有顾虑,这起子奴才,只怕也给宠惯了,好好拾掇一阵也好。说起来,我这里有个人,只怕你能用得上。”
    “谁?”
    李老夫人指着秀秀道:“就是她的姐姐,叫凤来。”
    金秀玉赞了一声:“这名儿,倒是贵气。”
    真儿在身后道:“原来买进府里的时候,同咱们三小姐的小名撞了,叫阿喜。青玉姐姐说,名儿得改,既是因小姐的缘故,不如便起个贵气的名字,这才叫了凤来。”她自个儿说着,自个儿却乐了起来,捂着嘴窃笑。
    金秀玉纳闷道:“你笑的什么?”
    原本就真儿一人笑,她这一问,人人都笑起来,就她跟春云两个一头雾水。
    秀秀微笑道:“少奶奶不知。这事儿也是府里的老笑话了,我那姐姐,人倒是挺好,旁的没有,就只是有个症候,在府里的两位少爷面前都出过丑。”
    金秀玉自然追问是什么症候。
    秀秀抿了抿嘴,确实觉得不好意思,细声细气地吐出来几个字:“花痴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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