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知道你的身边人在做什么。”一切的人际关系都在这里崩塌,这件事对有些人来说无足轻重,对有些人来说犹如雪崩。
    未可心说:“这还有级别更高的房间,但是咱们进不去……”她点击可一下,蹦出来一个窗口,“上面说,得上传三个点击率过千的视频,才有下一级别的权限,会有……更刺激的内容。”
    周围很安静,此时正是清晨,逐渐有晨练的老人家来到公园。
    年轻女孩小小的、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感觉……这跟黄色网站差不多,跟我们要查的东西好像没什么关系。”
    李楠的头很痛,神志反倒极为清醒:“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我们没有看到更高权限的内容。”
    “你是说……”
    “会有级别更高的犯罪,和恶意。”
    “我可不想去偷拍别人!”
    李楠仰头望着天空,今日是个很不错的天气。
    十五分钟后。
    “不——我不干!我干嘛要偷拍你,我又不是变态!”
    李楠平心静气:“就其本质来说,这只是一些印着图案的布料。”
    末可心忍不住咆哮:“所以你洗完澡后不是拿短裤,而是拿一些印着图案的布料?!”她沮丧地哀嚎,“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做这种事。”
    “当然,如果只靠窥私欲是运转不起来的,”李楠神秘莫测地伸出一根手指,“重点是情绪是值钱的,而负向情绪比正向情绪更容易赚钱,因为前者更会使人丧失理智。也就是说,这并非一条简单的裤衩,而是在美国西雅图海边的一艘游艇。”
    未可心目瞪口呆。
    “而要潜伏进这艘游艇,只需要几张裤衩子的图片。现在你愿意拍了么?”
    “你说得……有点道理,”未可心神志不清,“可是,你毕竟是女生。要不……我们可以去找人民警察想想办法。”
    “比如说?”
    “徐有初啊,平心而论他身材还不错吧!也是肩宽腿长……呃,让他假扮一下女生就好?”
    “太麻烦了,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么熟了?”李楠了然地点她脑袋,“放下你的思想包袱,说不定这里面早就有你我的偷拍了。”
    “你不在乎,就不会被此伤害。”
    未可心听完,严肃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拍我吧,反正也不用露脸。”
    “有什么区别?”
    “偷拍的人更可耻一些,哪怕是为了……你说的目的。”
    李楠笑了起来,她有很多种笑,但这次稍有温度,不那么像个智能ai了:“哦,那很抱歉,因为我的拍照技术很差。”
    之后的拍摄随意到潦草的地步,未可心拍了几张照片,用电脑软件处理了一下后插上一些随意找的音乐,将三个视频如法炮制传到了“无域空间”里。
    “好了,这样就行了。”
    到晚上未可心再登录的时候,视频的点击量已经很高。她的账号上出现了一个表示“升级”的小图标。
    未可心深吸一口气,点了进去。
    这里的视频时长更长,画面等都更加精致,而且出现了一些“悬赏”。“悬赏版块”是一些人可以发布一些特定的,想看的“拍摄内容”,提供者则可以得到“赏金”。而当日点击量最高的是一段虐猫的视频,凄厉的猫叫声在地下室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未可心将自己扔进沙发里,她尝试着以燕广作为关键词搜索,立刻有数以千计的视频被刷新了出来。很难想象这座如此美丽的海滨城市中,也蕴藏着如此多的罪恶。
    连着几日她都没有出门,直到两星期后李楠打来了一通电话,约她见面。
    对此李楠中途很担心,她自己看到这些视频时,会因为接触到过多的情绪而引发无法抑制的呕吐,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未可心看多了,也会引起心理上的问题:消沉、抑郁、厌世……
    当她来到公园,眼前的一幕是——未可心咬着棒棒糖听着五月天,屏幕里血腥的肉块从桌面掉在地上,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正在逐渐变得冰冷。
    “咦?干嘛这么看着我?”未可心摘下耳机,“你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看到我正在厕所里掏大粪一样。”
    “……”
    未可心掏出另一根棒棒糖丢给她:“这里百分之九十九的视频是让你观看后引起生理性不适,但够不上犯罪的东西,额……但没发现什么线索。”
    “你全看了?!”
    “也没有啦,现在基本看前面几秒,就知道视频拍的什么。我主要是把零八、零九两年的视频看了,但是,没有进展,最接近的也只是伊雅小区附近的街道上的几起偷拍而已。”
    恍惚间抬起头,两人发觉二零一七年就要过去了。
    这两个月,她们始终在悬案的迷宫里打转。未可心把电脑合上,燕广常年无雪,两人并肩坐着。
    “今天找你不是为了调查的事,”李楠给了她一个拥抱,“一起去吃个饭吧?”
    “啊?”未可心感觉李楠今天有些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却很难描述。
    免费的饭,不吃白不吃,是未可心的人生信条。
    她背上包,屁颠屁颠地跟着李楠走了。去的是家火锅店,一推门,“彭”。一个小小的彩带筒被引爆,徐有初说:“附近礼品店都关门了,这都是我好不容易搞来的。”
    “你在做什么?”未可心纳闷。
    “今天是你生日啊,我在档案上看到过很多次了。我就想着让楠姐约你出来过个生日,本来我师父郑队也是要来的,他……他也是一直有些不敢来见你。所以特意委派我来,务必带你好好过个生日!”
    “没有——我知道他真的为我爸的案子费心了。”
    当年未可心的妈妈报警,接到电话的人就是郑队,当时的现场布控等都是郑队在带队。人质死亡后,郑队始终觉得对她们家属有亏欠,每到过年过节时,都会派人送来大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
    “哎,今天不扯这些,来来来,都来坐。”
    李楠含着笑意:“是啊,今天是未可心小朋友的二十一岁生日。”
    “天啊,你竟然会给人过生日,楠姐,是你吗,你莫非是被人替换了灵魂?”未可心嘻嘻哈哈的,“我今天也可以打包吗?”
    徐有初很豪爽:“你想把后厨搬空也可以。”
    咕噜咕噜的热汤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剂,三人举杯碰撞,在满满一桌的菜品中发出年轻人的笑声。未可心很放松,与他们大聊在职高里逃课的经历,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快要近十年没有过过生日了,但更大的可能性是——
    “这家的火锅也太好吃了吧!”这家正宗的广式火锅店平日里就人满为患,桌上满满摆着的都是牛肉:纹理清晰的牛氏辈、劲爽弹牙的吊龙、秘制的牛肉丸……
    末可心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奢侈的一餐,因此格外感激,并认定生日在冬天是一件好事情。如果在夏天,或许两根冰棒就把她打发了。
    “哦,对了,”李楠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们还给你订了个蛋糕。”
    末可心没想到流程如此齐全,尤其是李楠逼她戴上生日帽的时候,整个餐厅的顾客都注目了过来,尤其是还在等位的那些——他们目露凶光,以此表示他们的饥饿与愤怒。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李楠五音不全地唱着,徐有初一开始想笑她,但因为她神情的认真而讪讪鼓起掌来,他跟着唱,“祝末可心生日快乐。”
    “谢谢。”
    “你该许愿才对。”
    末可心看着他们,想说什么,目光里有什么闪动着,饱含感情:“以后我可以给你们免费算一次塔罗牌!”
    徐有初敲了敲她的生日帽:“赶紧许愿!”
    末可心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有流着泪的脸、有恶心至极的秽物、有无法抵抗的动物挣扎、有原始的动物……在二十一岁这一天,她又被往早熟的方向推了一步。
    吹灭蜡烛,未可心睁开眼睛,第一句话是:“楠楠姐,我们来拍照吧!”她长臂一伸,拉住李楠挤在手机巴掌大的框框里,嘟着嘴巴不停地按动拍摄键。
    李楠没遇到过这种人,完全无视冷空气,并试图用幼稚的大头照片、喝得醉醺醺的脸还有劣质的小鼠吊坠融化她的心灵。
    “你喝多了。”
    末可心“咯咯咯”地笑:“我也觉得。”
    徐有初拿走她的杯子,和李楠对视一眼,如同家长看着还不懂事的孩子。
    这顿饭吃了很久,以至于末可心完全醉了,不过她的醉相很乖,看上去随时可以被拐走。因此最终李楠和徐有初两人不得不送她回家。
    末可心带着他们在家门口兜转了四五圈,终于想起自己住在哪一栋的地下室。当她打开家门时,她的另外两个朋友看到了她的家和整面墙的地图。
    徐有初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此时的末可心不会知道,当她明天头痛欲裂地醒来时,会看到一张李楠留给她的纸条,上面简短的写着:
    从今天起,本次调查彻底结束。
    ***
    未可心档案:女,1996年12月24日出生于燕广市卫虎区,丧父。社会闲散人员,从燕广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后,一直在社会上混迹,无正式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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