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听完她那些话,皱眉道:“‘小荣’不是本名,应该就是个诨名,这名字太常见了。”
    “我一定要找到他。”
    根据未可心的一番遭遇,“荣辉”集团说是已经洗白,看来依然参与了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可奇怪的是,几次检查都未查出什么问题,而未可心手头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不仅如此,她们之后又上了几次暗网,“小菲”都未再出现。
    未可心因此噩梦连连,常常在半夜惊醒,有时她会跟李楠打电话:“我看到她了……我看到她了,她浑身都是血……”
    “你冷静一些。”李楠总是这样说。未可心偶尔会觉得她很冷血,在经历了这样的一切后,她怎么能做到还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可不管她几点打去,李楠都会把电话接起来。
    而对“荣辉”的调查则不太顺利,因为没有证据,无法立案。哪怕未可心此后又带着他们去了几次码头,但都一无所获。
    此后暗网也无法登录,大约是换了网站——这背后的人的确嗅觉灵敏。
    甚至一度有人认为未可心是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在胡言乱语,目的是想要重启当年她父亲案件的调查。
    李楠的精神状况也很差。虽然她一向掩饰的很好,但脸上的憔悴却是无论多少粉底都遮盖不住的。有一日晚上,她与未可心说:“我觉得有人在阻止我们调查,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丈夫。”
    “什么?!”未可心吓了一跳,继而压低声音,“明天来医院详细说。”
    医院一楼门诊大厅。来来往往的病人与家属络绎不绝,焦急、不安、烦躁、祈求……这种种的情绪凝结成了一种特殊的气场,让出入这里的人都难免愁眉不展。
    在等待区的座椅上,两个女人同样如此。未可心小心翼翼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了他手机。”
    ——哦。未可心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没想到她也是会看伴侣手机的那种人。
    李楠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查他有没有其他女人的。”
    在未可心怀疑地眼神中,她缓缓开口:“还记得那次跟着我们的人吗?那一次我就觉得很奇怪,我是临时决定和你去防空洞的,连知道那天我要出门的人都不多。但那时我还不确定,毕竟身高那么高的人也不少。”
    “但是我记得那个人穿得脏兮兮的,像是流浪汉。”
    李楠叹了口气:“所以当时我虽然觉得异样,也没多想。回到家后,我发现他脖子后面破了道口子,我才开始留心。”
    她曾在深夜无声地睁开眼睛,在月光下注视着面前男人的脸,直到感到这张脸格外的陌生,像是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她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眉毛,但这个小小的动静也让他含糊地翻了个身。
    他真的睡着了吗?还是在装睡?
    她开始慢慢靠近他,他的呼吸很沉很重,仿佛野兽似的。但是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她伸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她感觉自己的手在轻轻的颤抖。
    这样一个动作,把他弄醒了。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是不是有些冷了。"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烁:“嗯……是有点。”他睡眠也这样浅,又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警惕心很重的人,有旁人在的时候,很难沉睡过去——就像自己一样。
    “那些照片也让我怀疑,离我远很容易做到,但是离我近却很难,他是最方便的人。”
    “可是他是你老公啊,何必要做这些事呢?根本没必要啊!你们才结婚一年……”
    李楠勉强笑了笑,未可心从未见过她如此。
    “如果是别人,我不会担心……我说过,我对情绪一直很敏感,但他我一直看不透。你知道吗,百分之九十八的妻子失踪案或者杀妻案,第一嫌疑人是丈夫。”
    未可心将信将疑:“哪里来的数据?”
    “我编的。”李楠面无表情。
    ……这好像是一个李楠的冷笑话。未可心挠了挠脑袋:“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你看啊,就算有这些案子,我也看到过,大多数是为了骗保,你老公家这么有钱,根本就没有动机啊。”
    “如果不是为了钱呢?”
    未可心依旧不太相信:“我还是觉得不大可能,是不是因为我们的调查,让你想太多了?”
    见她怀疑,李楠左右望了望,“我刚刚跟你说,我看了他的手机。他的手机里很干净,因此我第一时间就怀疑,他应该有多部手机,这只是其中一部。但是不光这样,我还发现了个东西……”
    李楠用自己的手机拍照了下来,那是手机里的“路线图”,但看起来很奇怪,上面标注的位置时常跳跃。
    “然后我发现,他在我手机里安装了一个监听和定位的设备,”李楠全无血色,“这上面是我的位置,看频率应该是每半小时会发送到他手机上一次。”
    “天啊!”未可心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如果他真的监视你,为、为什么不把这些藏好?”
    “我平常从不去看他的手机。”
    “那现在怎么办?”
    “就算这样,也不能说明那个人就是他。”
    未可心觉得夫妻间这样实在太过复杂:“你直接去问他就好了啊,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楠摇头:“那他如果随便给个答案呢?而且他会知道我发现了他在我手机里动的手脚。那样的话,我再想发现些什么就很难了。”
    未可心说:“你别这么想,或许就是有什么误会,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他不是一般的人,我怀疑他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而且还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目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李楠说,“或许一开始结婚就是个错误。现在我们都住在上次搬的那套房子里,人少,平日里……很安静。”她苦笑了一声,望向未可心,后者的眼神中充斥着担忧。
    她鬼使神差一般开口:“如果我死了,一定是他干的。”
    “你乱说什么!怎么可能!”未可心连忙开口反驳。
    李楠苦笑了一声:“我只是说如果而已。”
    “打个比方来说,”她忽然抬起头,“我的世界里原本有一只眼睛,我一直仰仗着它生存,可有一天我发现,这只眼睛看不见离我最近的人。……我第一次明白恐惧。”
    “姑娘们啊,你们排到了么?我家老太婆腿脚有些不好……”忽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来问她们,他旁边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背驼得很厉害。
    “爷爷,没事,我们已经排到了。”未可心连忙回答道。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了。”
    未可心这次的病不严重,恢复了体温补了水后休息两日也就没事了。她许久没有回家,地下室一如往常,未可心检查了一番——幸好没有老鼠蟑螂出没的痕迹。
    她原本的手机在集装箱里就摔坏了,如今只能用自己的破电脑勉强登录“无域空间”的论坛,一登录就弹出了不少消息的对话框。
    ——“版主!版主我知道你在家,你别躲在家里不说话!”
    ——“有人在论坛里骂人,快把他封掉啊。”
    ——“怎么补签到啊……”
    她迅速刷了下去,直到有一条消息刺进她的眼睛:
    “版主你好,这几天怎么一直都不在呢?上次我给你查的网络地址,好像也进不去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是在调查这些事吗?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危,之前我看到你是天天上线的,哪怕逢年过节也不例外。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复我这条私信。祝好,秋天。”
    未可心看着这条私信,心中一动,随即点击了回复:
    我现在没事了,前段时间发生了不少的事。那个网站……现在又封掉了,你能帮我找到新的地址吗?
    那边回复得很快:很难,像这种网站在境外可能注册了无数个域名。
    线索又这么断了。原本以为过去未破的悬案,是因为受时代所限,难道背后另有隐情?未可心自逃出后,一直噩梦连连。最让她不安的则是关于“小菲”的事情。她在网上搜索了很多燕广本地的“失踪人口求助”,按理来说,谁家丢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应该都录入了“全国走失人口库”中。
    未可心又问:“那你能不能帮我搜索一下,燕广市,或者说这附近的地区,有没有一个失踪的女孩,名字里有一个‘菲’字?”
    秋天:“怎么?是你什么人失踪了?”
    “是……我的一个朋友。”未可心想到咋阴暗的船舱中,似人非人的女孩。
    “好,我找找看。”
    “秋天”的确是个网络大神,隔日便告诉了她不少信息。
    “你说她年龄看起来大概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但这个范围很不好找,因为不知道她究竟是几岁走失的。这里有一些资料,我发给你……你看看有没有。”
    未可心点了一下“接收”,屏幕上顿时弹出许多白底红字的图片:“寻找爱女”、“妞妞快回家吧”……等寻人启事,竟然有这么多人不知所踪。
    她先是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先是找其中有两个女孩引起了她的注意。一位是叫做曹菲琴的女孩,在上兴趣班的路上走失,时年九岁,如今也有二十五岁;另一位则叫刘菲,要说是失踪也不准确,只是念完初中后便外出务工,许多年都没有与家里人联系。
    但是从照片看,曹菲琴是圆脸,和瘦尖下巴的小菲脸型是完全不一样。而刘菲的照片则非常的模糊,只能依稀看出是个年轻女孩,离开家时穿着一套灰黄色运动服。回忆起墙上的照片,总觉得在气质上两人并不相符。
    “不对,都不是她,我这里有一张她的照片……不过被水泡了,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楚。”
    秋天看了会说,“或许有点比对的价值。”
    “拜托你了,无论如何我都想要找到她的家人。”
    《寻人启事》
    蒋微,小名小菲。女,16岁,身高1.6米左右,会讲普通话和燕广当地方言,上穿浅蓝色连衣裙,下穿深蓝色长裤,脚穿棕色平跟凉鞋,长直发,精神正常。当日与她父亲发生争执,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于六月十五日上午在燕广市火车站走失,至今下落不明。如有发现或知情者,请打电话至……定当面重重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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