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再度回笼时,阮凝还陷在暖融的床上。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侧的位置,没沾到一丝余温,旁边圆鼓鼓的枕头昭示着没人用过的事实。
    看来昨晚结束后沈念丞还是睡在书房。
    他一贯如此,即便做尽亲密事却仍能做到不去沉溺,安然脱身。
    回想起昨晚的事,阮凝还觉得周身十分倦乏,随意地捞了件沈念丞的衬衣穿上下床,准备先去弄早餐吃。
    路过书房时却发现房门大喇喇地敞着,而沈念丞难得的在工作日滞留在家。
    “还没去事务所吗?”
    她意外。
    在阮凝这个问题之前,沈念丞正失神盯着桌面上那座水晶宫殿模型,思绪被打断后,他眉心一跳,抬眼看向阮凝时眸光森然。
    阮凝顺理成章把这个眼神理解为被人打扰后的不满,踟躇着上前将房门掩上。
    却在刚碰到把手时听到他淡淡地说:“过来。”
    没什么温度,像是在施一道命令。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凳,阮凝并不想像一个被揪到老师面前认错的小孩那样,索性坐在沈念丞的大腿上,再索性环住他的脖子,亲密地倚靠在他怀里。
    沈念丞已经换上了新的衬衫,周身清冽的气息将她裹住,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犹如一头小鹿坠进浅湖,最后湿漉漉地仓皇而逃。
    沈念丞垂着的眼睫如鸦羽,目光清浅地在阮凝身上打了个转后,暗自产生了别样的情绪,而后又将鼻尖蹭近她的乌发里,不疾不徐地说,“我接下来要竞标一个大项目,会住在事务所。”
    他边说边挑起阮凝耳边的碎发,撩至耳后的途中,冰凉指尖仿若不经意地擦过阮凝耳廓。
    感到怀中的人微颤,他使坏地去咬她耳垂,看到她耳根被染红才满意地绽出一点笑意。
    沈念丞也只有在这件事上对她有点耐心。
    阮凝轻声答应,乖乖地任他撩拨。
    沈念丞从不与她谈工作,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向她报备动向,这样的改变让阮凝一时觉得他们的感情如她所愿,是在慢慢发生变化的。
    本就扣得不严实的纽扣此刻被人徐徐解开,阮凝只能难为情地将头侧向一旁。
    晨初的光线透过巨大落地窗漫射进来,暖光恰好铺在那座水晶宫殿上,反射出的晶莹光点让阮凝空茫的眼神突然清明。
    他在这件事上向来不是蚀骨入髓的人,现在却破天荒想在她身上浪费一个开早会的时间?
    阮凝没法将原因归咎于自己,因为她刚才很清楚地见到沈念丞一直盯着这个东西出神,他很少露出那种眼神——
    好似陷入赤忱的热恋。
    而能够让他如此沉迷的那个人只会是……
    算了,阮凝不愿再想到那个名字。
    如果沈念丞现在这样是因为对那人思而不得,那自己也太可悲了。
    羞耻和自卑突然横亘心头,阮凝想要推开正在肆意作乱的人,可沈念丞突然抵上她的额头,强势地将她双手擒住,把她所有的抗议尽数打回。
    他越是这样,阮凝就越是觉得屈辱。
    沈念丞在这件事上想怎么疯阮凝都愿意,但她唯独不能接受这种时候沈念丞心里想的是其他人。
    可沈念丞却当她是欲拒还迎,将她搂紧,声音低哑:“乖一点,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陪你。”
    知道拗不过后,阮凝干脆闭上眼,任他索取。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感情是假的,起码婚后的这些相处是真的,只要她不胡思乱想,沈念丞的心里就是有她的。
    ……
    这段两人都各怀心事的缱绻过后,沈念丞起身肃整衣衫,淡淡道:“这段时间,你替我多陪陪咱妈。”
    阮凝还痴着神蜷缩在靠椅中,露出的脖颈上多了几处红痕。
    随着沈念丞话音落定,她失焦的眼神逐渐落到实点。
    原来刚才沈念丞主动跟自己说起工作安排是在为这句话做铺垫,难为自己凭那句话臆想出种种。
    阮凝不禁苦笑。
    -
    大门“啪嗒”一关合,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阮凝一个人。
    这是她婚后少数几次被允许待在沈念丞的书房里。
    身后的整个墙面被凿空来装书柜,书架上立着排排书籍和各式各样建筑设计模型,还有一些微缩模型,大都是以他欣赏的建筑大师作品为参照。
    沈念丞经常把自己关在里面做上一整天的模型。
    不过这些他费了无数心血造成的模型都只是规整地放在书柜上,和那些或许只翻过几页的书籍为伍。
    只有水晶宫殿被他放在桌面上最显眼的地方。
    足以证明,他这个人是会偏心的。
    就像他当初会为了证明温宁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在凭借水晶宫殿获得建筑界金奖时告知大家要将这个为他带来殊荣的作品送给自己的缪斯女神。
    一时间让温宁成为众人羡艳的对象。
    那个时候,各大媒体版条都写满了两人的绯闻。一个是建筑圈新贵,一个是美艳舞蹈家,任谁都要说一句登对。
    回忆到这里,阮凝心头涌起了许多情绪。
    妒忌、羡慕、心酸……最终都化成不安和促狭。
    过去了,那些都过去了。
    以沈念丞那么傲的性子,他和温宁再也没可能的。
    每每想到这些,阮凝都选择这样骗自己。
    可这些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针麻醉剂,她也不清楚哪天就会失效。
    -
    夏栀来到咖啡厅时已经超过约定时间挺久了。
    咖啡厅内被橙黄光亮罩了层温吞又浪漫的氛围,bossanova风格的音乐舒缓又简洁,酿造着几近于暧/昧的情调。
    可惜夏栀一开口,气氛瞬间只剩寥寥。
    “设计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连轴转了一个星期,刚刚又临时开会敲定项目最终提案,”店员这时恰好端上一杯咖啡,夏栀像喝水似的一口就是半杯,接着又吐槽,“我正打算美滋滋地和小男友约会,结果一照镜子,眼袋都拉到颧骨了我靠!怎么遮都遮不住……”
    见夏栀还有精力义愤填膺,阮凝便知道工作强度没她说的那么夸张,朝她打趣:“不想让男朋友见到最差的一面,所以才临时想着来见我?”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阮凝假意吃醋。
    “那不是把你当自己人嘛。”
    说罢,夏栀又挤眉弄眼地添一句:“其实我是来蹭咖啡的。”
    “想过转行吗?”阮凝说的是心里话,毕竟建筑这行本身就很辛苦,尤其女性在这行的处境更是艰难。
    而且夏栀大学时对本专业就不是很感兴趣,大学期间没少浑水摸鱼,设计作业几乎都是阮凝帮她仔细修改加工后才能勉强交上去应付导师。
    “家里人倒是帮我安排了一个地产投资顾问的工作,但我想跟完手上这个项目再辞职。”
    “也算是有始有终。”阮凝点头,想来夏栀能说会道而且这两年跟了几个地产项目,新工作应该不难上手。
    两人又聊了聊近况。
    夏栀因为工作原因社交丰富,所以话题很多。
    而阮凝婚后除了经营这家咖啡厅再没其他社交,所以偶尔听夏栀聊工作八卦、倒苦水也觉得挺有趣。
    意识到只有自己在滔滔不绝,夏栀自然地将话题过渡到阮凝身上。
    “你和你家沈建筑师近来如何啊?”
    阮凝闻言搅了搅咖啡,怕被人瞧出不自信,垂眸说:“挺好的。”
    夏栀一看阮凝这番状态就知道肯定不怎么样,但又不能说什么,毕竟阮凝向来比她聪明,就是在感情上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作为闺蜜,她只希望阮凝能收获幸福。
    “他最近在竞标一个地产项目,估计是个大工程,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阮凝又补充。
    夏栀听后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沈念丞一个月不回家的事,毕竟这行忙起来小半年不回家都挺正常。
    “竞标?”夏栀陡然拔高音量,“你家沈大神那么傲的一人物竟然屈尊去竞标?他不是向来只接委托吗,而且还是那种国际水平的委托。”
    阮凝也不知道里头的内情,沈念丞回家跟她履行履行夫妻义务后,一般第二天就见不到人了,两人之间的交流聊胜于无,至于微信消息也是回得十分冷漠——
    【忙,不回家。】
    【忙,不用等。】
    阮凝经常想不明白,他真的有那么忙吗?
    “你等等,”夏栀拿起手机敲敲打打,“我打听打听是什么项目能让沈念丞那么感兴趣。”
    夏栀一向八卦,阮凝没放在心上,低头又喝一口咖啡,陪夏栀一起等答案。
    “叮——”
    提示音响起的同时,一条消息弹出浮窗。
    夏栀点进去一看,面色有些凝滞。
    “怎么了?”阮凝不禁疑惑。
    “……”夏栀有些扭捏,犹豫了好久才回,“我觉得你应该不太想知道沈念丞竞标的地产项目是什么。”
    阮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第六感那么准确,几乎是夏栀话音刚落,她就将其中原因猜到了八成。
    “江城歌剧院,以沈念丞现在的身份地位去竞标这种项目会不会有点掉档次……”夏栀语气中带了些试探和愤懑,“他这次不会又是为了那个温宁吧?”
    夏栀是阮凝唯一的闺蜜,两人从大学时期就交好,几乎无话不谈,所以阮凝和沈念丞之间的事情她几乎全都清楚。
    阮凝心如擂鼓,却还是强掩情绪:“巧合吧。”
    可惜说这话时,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浑身在发颤。
    “凝凝,”夏栀放缓声线,心疼道,“要是沈念丞还忘不掉那女的,咱不受这委屈了行不?”
    阮凝强忍心酸,报以一个轻松的笑容:“好,要真的是这样,我一定会体体面面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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