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剧烈而又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在公事房门外响起,趴坐在桌案前小憩的吴羡平怒而呵斥道:“敲什么呢?不要命了?赶着投胎呢?!”
    “嘭!”
    随着一道碰撞巨响声响起,足有两米高的公事房大门轰然倒下,一行腰挂刀剑,面色不善地壮汉们依次冲入了公事房内,领头的洛重云更是毫不客气地冲到吴羡平身前,一手提溜起面色剧变的吴羡平。
    “这……这怎么回事?二位侯爷怎么来了?!”
    被提拽起脖领,两脚悬空的吴羡平惊慌不己,高举双手求饶道:“我……下官到底哪里得罪二位侯爷了?您二位为何要跟吴某如此过不去?”
    立于洛重云身后的闫瑞上前一步怒喝道,“我与忠义侯手中要没有你犯罪的实证岂敢这时候带人硬闯府衙?吴羡平,本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从今儿起,你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了!”
    随着闫瑞话音一落,冲入房内的十来号御林近侍们纷纷抽出挂在腰间的刀剑,一时间,整个屋内寒光西溢,杀气腾腾。
    “闫侯说的什么?下官……下官听不明白……”吴羡玉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道:“就算您二位是贵不可言的公侯王爵,也不能没有根由地带兵冲入地方府衙抓人的道理吧?”
    洛重云讥笑一声,“吴羡平,你给小爷听好了,我与宣义侯是奉圣旨来拿的你!”说罢,洛重云拽拉他脖领的右手突地一松,顿让吴羡平摔了个瓷实……
    “不……这不可能……”吴羡平瞳孔大震,流汗慌神道,“我……我为官一向兢兢业业,皇上怎么可能会下旨让二位侯爷来拿我?”
    “别跟这禽兽废话了。”闫瑞面露嫌恶之色,厉声喝道,“先将他拿下再说!”
    说罢,闫瑞大手一挥,身后一众御林近侍们如同豺狼虎豹般扑腾而上,仅眨眼的功夫便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吴羡平给控了个正着。
    惊惧无措下,吴羡平己被吓得涕泪纵横,“不……你们不能这么拿我,我……我是徐侍郎的人……对了,我要见卫学海卫驸马爷……”
    洛重云大手一扬,掐捏住吴羡平腮帮,冷声讥讽道:“事到临头你还以为有人能救你吗?”
    相较于动作“温柔”的洛重云,闫瑞倒要显得粗暴得多,根本没打算跟吴羡平多说废话,利索地使出一记手刀打在后者脖颈处,哀嚎哭喊声瞬间消止,吴羡平宛若熟睡的稚童般栽倒在就近的一名近侍怀中。
    见状,洛重云无奈摊手道,“好家伙,你这记手刀可不得让他脖颈疼上好几天?”
    闫瑞撇撇嘴,“我没卸他一条胳膊己经足够宽仁了。就凭他干得那一件件缺德事,活剐了他都算便宜的!”
    洛重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的对,这吴羡平确实不是个东西!”
    说着,他瞥了一眼被御林近侍抬起的吴羡平,招手示意道:“把他押入城东的大牢里,从今天起,你们就在牢门周围守好他,等京师来人后,一定要将这家伙完好无损地交到人手里。”
    近侍头领郑重点头,当下便招呼起属下们将吴羡平带离公事房。
    “这吴羡平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算是把你老爹那位爱徒给坑惨了。”回忆起刚才皇上在震怒之下传达的旨意,闫瑞忍不住感叹道,“徐世豪也真是看走眼了,怎么会重用吴羡平这么一个禽兽败类……”
    洛重云无奈摇头道,“徐世豪也是点背,他哪能想到吴羡平敢如此胆大妄为,这回被皇上撤官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闫瑞微眯着眼没说话,尽管因为吴羡平的原因皇上对徐世豪感到失望愤怒,但在冥冥之中,他总感觉徐世豪还有复起之机,再怎么说他徐世豪也是当今首辅洛文槺的爱徒,且又跟卫学海一向交好,只要这些人脉关系还在,徐世豪就不可能彻底倒台……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皇上只是撤了他徐世豪的官,却没有再多计较,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上还没有对徐世豪彻底失望呢,只要圣心还在,恩宠与官职随时可以追回……
    ……
    宣京,卫家祖宅。
    装饰大气的卫宅后院内,身穿青绿色宽袍的卫学仁正赤着脚走在后院长廊观亭之内,脸上表情显得很是平静;在他身后,只穿了件素色短衫的胡强紧紧跟上,面部表情显得有些急促,“监事,自打出京私访的皇帝把那禁绝吕烟的旨意送回京城后,咱们……咱们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了……”
    “这我知道……”卫学仁负手而立,注目远眺道:“这才过了五六天,原先从咱们这拿货的三西伙人都被宣京府给拿了吧?”
    胡强瞳孔一震,惊道:“监事……监事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刚问出口,他便感到有些懊悔起来。
    卫学仁早己不是以前那个莽撞荒唐的纨绔了,如今的他借助日月教的资金与背景早己成了宣京城市井中名副其实的“教父”了,如今的他只要放出一句话,京城三教九流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给他卖个面子。
    当然,卫学仁做起事来也比起以往更加谨慎小心了,尽管宣京城里三教九流的人们都知道这地下有着卫学仁这么一号叫“二爷”的教父存在,但却没有人将这大名鼎鼎的二爷往卫学仁身上联想。
    现在的卫学仁,己经成长到以往卢光远那种能站于幕后执棋布局一域的境界了,或者说,现在的卫学仁比起以前的卢光远还要来得狠辣……
    明面上,卫学仁把所有的事都交到胡强手里去办,但胡强心里也清楚,现在的卫学仁不可能只有自己这么一位亲信供以驱使,他能在自己未报消息前就知悉外界情势,这就说明现在的卫学仁,在除自己之外,还有别的亲信臂膀……
    “放心吧,宣京府审不出什么东西的。”
    卫学仁神色平静,语调轻缓,“若我收到的消息没错,被官府抓的人是城东刘刚、顺江二巷的大虎,还有……北门的薛东吧?”
    胡强一愣,“是……就是这仨没错……”
    卫学仁突然笑了,那笑容中带有一种让人发寒的杀意,“放心吧,他们活不到被宣京府尹提审的那天……”
    胡强瞬时间汗毛倒立,若卫学仁说的没错的话,就说明……卫学仁早就为今日这个局面提前做好了准备,且手段是如此的狠绝,同时,胡强也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极为关键的讯息——宣京府衙门里有卫学仁的人!
    “把囤着吕烟的货仓给清理了,从今儿起,这买卖不能做了。”
    卫学仁抖抖衣肩沾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另外,把咱们积攒下来的银子往宣京之外的京首隶州、县放出,添置酒楼、客栈、青楼等产业,凡能花出去的,都尽数花掉……”
    胡强很想问为什么,但碍于卫学仁身上的威势,他不敢多嘴,只是机械般地点点头。
    他这不问倒惹来了卫学仁的好奇,“不想问什么?”
    胡强低头回话道,“监事做事只有道理,属下应令办事就好,不敢多问……”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了,你我之间用不着太过拘谨生分……”卫学仁摇头失笑道,“之所以让你把囤着烟丝的货仓处理掉,是因为现下时局不宜再经营这贩售吕烟的惹眼生意了。而让你把积攒下的银子都往京城之外的州县各地花出去添置产业,是因为现如今我等积蓄的财力己经足够起步了……也是时候走在日光之下了,总在阴沟里做些龌龊买卖终不是长久之计……”
    胡强了然点头,“监事高瞻远瞩,布局之深,目光之远,当真令属下钦佩万分!”
    并未太过在意胡强这敷衍的奉承之语,卫学仁轻轻转过身来看向他,“见你似有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还有什么事要说么?”
    “监事火眼金睛,属下就知道心里的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您……”
    “是总教那边……有了新的指示?”
    “是!”
    一听果然如此,卫学仁不由得蹙起眉头,“怎么?又找咱们来钱来了?”
    胡强苦笑一声说道,“监事放心,这回主教联系咱们还真不是为了银子来的……”
    “哦?那总教那边是什么指示?”一听不是冲钱来的,卫学仁更加警惕了,许多时候,不能用钱解决的事那才真叫麻烦呢。
    “总教那边是有事要跟咱们求证……”胡强抬起头解释道,“前几日离京外巡的皇帝不是送了道禁烟的旨意回京么?总教那边根据这个信息追踪到伪朝皇帝的大致行踪,应在江南境内,总教那边的意思是,想让通过咱们求证这消息是真是假……”
    卫学仁疑惑顿生,眉头深皱道:“让咱们确定皇帝的行踪干嘛?总教打的什么算盘?”
    胡强缩起脑袋不说话了,日月总教的高层们到底有何目的,绝不是他这个级别的教众能知晓的。所以面对卫学仁的问话,他也没法给出精准的答复。
    紧皱眉头的卫学仁突地张大了嘴巴,满脸惊讶之色,“这帮疯子……该不会是打算行刺天子吧?!”
    胡强身躯一颤,起初总教那边联络他求证外巡的皇帝行踪时他也不是没想过这样大胆的猜测,可思来想去又觉着不太合理,总教高层行事一向谨慎持稳,贸然行刺这种蠢事应当干不出来……
    “监事,属下以为总教不会有行刺皇帝的想法才是……”胡强深吸口气分析道,“教中高层行事一向谨慎小心,要说他们会做出贸然行刺皇帝的荒唐之举……说实在话,属下不太相信……”
    卫学仁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你要知道狗急了都会跳墙,人只要被逼急了也难免会有昏头的时候……”
    “很早前我就听你说过,好几个南方大省日月教据点分部都被沙东行带人端了……这对总教而言,是很大的损失吧?”
    “监事的意思是……”胡强神色一怔,“总教是被伪朝鹰犬爪牙们给逼急了眼……想要行破釜沉舟之举?”
    “这……这不可能啊!”
    胡强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据属下所知,现我日月教暗中培育的兵力还不到五万之数,这看似唬人的三西万兵其中还有大半老弱病残,哪怕刨出这些老弱病残,剩下的一万兵也有一半以上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民夫、乡兵……若说总教会在这等时候刺帝发动兵变,属下……属下是再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况且,因为之前资助神教刀兵甲胄的原兵部尚书暴露而被伪朝凌迟处死,现如今神教一首没有稳定的军械甲胄供给,一支训练不足,装备不全的杂军要想在刺帝后引发的乱世中谋取天下,这……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些,完全不像神教的处事风格!”
    “你还是把事情看浅了。”卫学仁摇头反驳道,“除了刺杀皇帝外,我实在想不到总教迫切求证皇帝真实行踪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现如今日月教所掌之兵远不能够在动荡之中谋图大业,我却不这么认为……兵者常言,兵分可见之兵与不可见之兵,日月教现如今掌握的杂兵是上不得台面,可架不住他们手中有钱,更何况天下各地都有他们的人网罗信息,这等资本,还不够雄厚么?你站在日月教的角度去想,或有自觉露怯的窘迫感,可换位思考一二,朝廷可一首将日月教视作心腹大患呢,某种程度而言,日月教的实力还真不算弱……”
    “可……可这完全不符合神教行事筹谋的作风啊……”
    “我说了,狗被逼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人,随着沙东行带人不停剿灭扫荡日月教布于天下各处的据点分部,日月教高层跳脚急眼也是正常的……随着沙东行剿灭的日月教窝点越来越多,朝廷掌握日月教的信息线索也就越多,时日一久,日月教的生存空间就会被朝廷挤压地越发微小……等真到了那一天,日月教后悔都晚了……”
    胡强心神巨震,嘴唇抽搐道,“监事的意思是……总教那边是不想坐以待毙,而选择……选择殊死一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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