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产队外面的路修过,行驶起来平稳很多,车子在白杨树林里穿过,夕阳西下前一秒的光景,极美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在雪山和生产队上镀了一层金。
    金色的霞光落在秦小也小巧的瓜子脸上,她抿着唇,半响才道。
    “我不想帮你找那个女人了。”
    “好累,没有任何头绪。”
    程含章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大衣上的褶皱:“我怎么觉得你不想留在我身边,你是不是想去其他队伍?”
    刺啦一声,轮胎摩擦着雪地猛然停下,卷起雪沫飞舞。
    秦小也愤怒地看着程含章:“你有病吧!”
    程含章闭上眼睛,是啊,他有病,还病得不轻。
    “我跟了你三年,对你忠心耿耿,你现在怀疑我要投敌?”秦小也想弄死他,以后再也不叫他程团长了,他只配叫程猪!
    程含章身体不好怕冷,他裹紧了军大衣。
    “随口一说,脾气这么急躁做甚?”
    “我是你领导,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油锅,也没催你,找个女人你还不乐意。”
    “忘了我刚把你调到身边时,你怎么说的?”
    程含章看着她。
    秦小也张了张口,记忆把她带回几年前。
    她从家里跑出来混到五华山军区,因为人机灵嘴巴严被程含章破格提拔到身边干活,当时高兴得恨不得跪下来给程含章磕几个响头。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程团长你以后就是我哥,我亲哥,往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绝对没有半个字的怨言,我这个人不聪明,也没有人脉,程团长能提拔我,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秦小也……
    此一时彼一时了。
    程含章也想到秦小也当时发的誓:“你当时说我是你亲哥,是你再生父母,来,叫声爹听听。”
    “你叫了,我就信你没有投敌。”
    最近这小子眼不对心不对,搞得他心里也一股子火气,教训狠了这小子肯定要炸,教训轻了他气不顺。
    干脆,用当年的誓言敲打敲打他,这样刚刚好。
    秦小也嘴唇狂抖,你他妈的破了老子处,还想当老子爹?
    她双手握着方向盘,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我不叫!”
    “啧。”
    程含章十分不满的啧了声。
    “秦小也你是真的不想待了。”
    秦小也松开方向盘,用力踹了脚车门,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想用我你就直说,我看你早就想把我给弄走了。”
    甩锅谁不会啊。
    不等程含章发难,秦小也先质问他:“不就是个女人睡了你,人家睡了你不找你,说不定就是不想和你有发展,她要是想叫你负责,自己就出来了,你何必这么执着?”
    她生气又压下来,眼睛里氤氲着水汽。
    程含章看着她瘦瘦小小的,懒得和她计较她发脾气的事,可能这几年他生病了,脾气好了,都不会因为这种事急眼了。
    他眸底微凉:“那天没做措施,我怕她怀孕。”
    怀孕?
    秦小也心下一凛,别说,她这么久都没有来例假……
    该不会是怀上了?
    刚打算破罐子破摔的秦小也慢慢把罐子捡起来,小心翼翼捂住肚子。
    程含章皱眉:“你捂着肚子干什么?”
    秦小也摇头,不敢看他:“想拉屎放屁。”这人洁癖,说得恶心点才不会怀疑。
    “那个团长,人家怀孕不挺好的,你看你这么二十六七没结婚没有孩子,身体也不太好,男人啊,有几年好青春,人家给你生个也挺好的,省得以后你想要,身体还不允许。”
    她和程含章好歹也有段露水姻缘,还是有必要开导开导他的。
    程含章咳嗽声戛然而止,警告道:“秦小也注意你的言辞,我找她不是为了要孩子。”
    “我、要、打、掉、他。”
    他眼眸锐利如刀,仔细看,里面全是无奈,他身体撑不住……让一个女人为他生孩子,是糟蹋她。
    秦小也用力抱住了肚子。
    还是叫程狗吧。
    程猪都抬举他了。
    他强了人还要打孩子,亏她以前觉得程含章人儒雅有礼,是个百年难遇的好男人。
    “团长放心,我肯定好好帮你找那个女人,相信我。”
    秦小也嘴上糊弄着,心里已经暗暗计划跑路的路线了。
    如果真的怀孕,月份小跑的机会大,肚子大了他肯定会察觉的。
    程含章以为秦小也被他的冷漠吓到,他想解释,想想算了,怕着也好,免得日后他死了,这小子哭瞎眼。
    ……
    昨天美美睡了一觉,姜晚婉第二天腰不疼,腿也不疼,吃嘛嘛香,吃完饭她穿上衣服,让沈行疆领她去二柱子家里。
    ……姜怜,你的倒霉大礼包在路上了。
    二柱子姓包,大家叫他奶奶包奶奶。
    包奶奶年纪大了,独自一人拉扯着二柱子长大,白天太阳足,阳光好,包太太闲着没事儿干就给二柱子做鞋,冬鞋夏鞋都有,她怕自己死了二柱子没鞋穿。
    包奶奶在家里做鞋,二柱子在外面喂驴,这头驴不算是二柱子自己的,是大队的,但是交给二柱子管,顺便让二柱子帮人跑腿赚点钱,算是大队扶贫了。
    二柱子对这头驴比对自己好多了,给驴喝的水是温水,冬天也尽量去山上找被雪覆盖的草根,沈行疆来的时候,二柱子用自己做的毛刷子给驴刷毛呢。
    看到沈行疆和姜晚婉过来,他把毛刷子放下,高兴得不行:“四哥你咋来了!”
    姜晚婉没有空手来,买了两子挂面和十个鸡蛋。
    二柱子看到姜晚婉手里的鸡蛋和挂面,收起笑容:“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你想进我家门就不要拿东西来,四哥从小就罩着我,以前人家欺负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孩儿,把我扔下水沟,给我吃癞蛤蟆,都是四哥帮我。”有一年冬天他奶生病,也是四哥帮忙拉板车,他们两个拉着板车踩在雪地里,他那么瘦,都是四哥出力气,没有四哥,他连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姜晚婉笑着说:“你把这个收了就是帮嫂子忙了,进屋和你们细说。”
    沈行疆看了眼二柱子:“听你嫂子的。”
    二柱子犹豫了下:“先进来吧。”不行等下让他们把东西再拿走。
    包奶奶老远就听到沈行疆的声音了,她年纪大身体不好,没咋看过老四媳妇儿呢,听到有女人说话声,猜到是老四媳妇儿来了,放下针线,眼巴巴看着门口的位置。
    姜晚婉跟着他们进屋,她穿着粉色,娇嫩极了,进屋后就把吃的放炕上:“包奶奶你好,我是姜晚婉,行疆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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