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色似乎格外阴沉。
    楚弈的身躯僵直而挺立,修长的浓眉凝结着深沉的担忧。
    泪西的失踪抓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呼吸,他的思绪。
    他这才惊觉,原来他可以看她生气,看她挑衅,看她平静,看她反抗,却无法忍受看到她失踪。
    在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失踪,一想到这点,心就像被人狠狠划了一刀,划在最脆弱的心脏上。
    消失不见,定是被人带走了,是谁?
    五峰谷主安排的?原因是什么?
    坚实的下颌,紧紧地收了起来。
    冷薄的嘴唇,闭成了一条线。
    抓走一个弱女子,难道——他们要利用泪西来牵制自己?自己的身份
    糟糕!
    他的眼角抽畜了一下,双拳陡然握紧地死紧。
    当莫静然和柯少凌赶来时,屋内跟外面的空气一样冰冷。
    雾气从窗外透进,飘飘荡荡,萦绕在他们三人之间。
    楚弈调整了一下内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锐利的目光徘徊在他们之间。
    “泪西不见了。”
    “什么?”柯少凌与莫静然异口同声问道,均是吃惊不已。
    楚弈再看他们一眼,目光定定地落在莫静然的身上,声音里隐含着疑惑:“静然妹妹不知道?”
    莫静然几乎在同一刻联想到此事可能跟师傅有关,被楚弈这样一问,小脸蓦然白了白。
    她摇头,抿嘴道:“不知道。泪西姑娘或许是清早出去走走了。”
    楚弈盯着她,难掩担忧:“被褥未叠,冰冷已久。泪西根本是起床很久,可是现在还这么早,她又怎会独自出去?”
    柯少凌暗下眼眸:“楚兄的意思是泪西被人抓走了?”
    “只有这一个可能,并且是谷中之人!”
    楚弈收紧了下颌,他也不想,不愿意想到这个可能。
    可是还有另外的可能吗?昨夜一见,五峰谷主神秘阴戾,若是自己身份已露,那么他们便可以有很多理由抓走泪西。
    或许是从楚弈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莫静然心一紧,咬咬唇问:“楚大哥是怀疑我么?”
    闪闪黑眸,他目光转为柔和:“静然妹妹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请你去探探,泪西是不是被谷里的人带走了?”
    柯少凌神情严肃,默立一旁。泪西不见了,他也心下忧急,只是她是在谷中失踪,这里多少也算自己的地盘,应该不会有危险才是。
    除了谷主,谁都不会出手抓人。
    谷主是要利用泪西来控制楚弈吗?
    浓眉蹙在一起,他真想立刻冲去谷主那边,问明其中真由,可是
    他正想着,只听莫静然冷冷的声音响起:“我这就去找师傅问问。”
    见她离去,楚弈面对着柯少凌:“柯兄觉得他们为什么抓走泪西?”
    “想留住你我。”柯少凌冷静答道。
    楚弈俊眸半眯:“留不住你我,便以泪西为要挟,真是卑鄙!”
    “是啊,看那谷主昨日还说得真诚,原来暗地来此一套。楚兄,我们找人去。”
    “柯兄知道泪西被抓到哪了?”
    柯少凌一怔,回过头:“你是等静然姑娘帮你查,我是想自己亲自去找。”
    楚弈薄唇一抿:“你以为我不担心泪西么?只是五峰谷太大,处处暗藏危机,我们若有静然帮忙,才更有把握。”
    柯少凌抓紧手中之剑,知道楚弈心中已有打算。
    从来以邪魅诡异著称的邪君会怎么做?他对泪西究竟有多深的感情?
    沉默半晌,楚弈微微僵硬的身躯一抖,突然跨出门外:“柯兄,我们走!”
    邪君还是沉不住气,等不急了。
    柯少凌面色陡白。
    看他急促的脚步,蓦然间确定一个事实——邪君对泪西的感情并不若表面那般无关紧要,而是将她看得非常重要!
    灰色的天空,阴云沉沉。
    风寒,露重。
    泪西从一片冰冷中清醒过来,淡淡地睫毛闪动了几下,她睁开了眼睛。
    才一有动作,她立刻现自己的双手正被人反捆在身后,根本无法动弹。
    “唔”手不能动,想张嘴出声,惊觉自己的嘴巴也被人堵上了。
    究竟生了什么事?
    这是哪里?为何自己会在这里?
    昏暗的光线。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室内还飘散着薄雾。
    黑乎乎的墙壁,像是石头做的。
    转过脑袋,看向四周,石壁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似是密室。
    密室阴凉,寒气逼人。
    虽然没有窗户,却不断有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又像是来自地底的寒气,冷飕飕地。单薄的衣襟被风不停地掀起,她簌簌地打了个冷颤。
    是什么人抓住了自己?他们想做什么?
    她只记得昨夜很早便上了床睡觉,醒来后便到了这个地方。不是要离开五峰谷么?楚弈和少凌哥哥
    他们早上起床若找不到自己,一定着急了吧!
    乌黑的头,披在身后,有些散乱,素白的小手被捆绑着,隐隐作痛。
    两道鲜红的勒痕因挣扎而浮现,被雪肤一衬,格外触目。
    泪西根本不在乎这些,她睁大着眸子使劲“唔唔”地呼唤起来。
    有没有人哪?
    是谁抓我?为什么抓我?快出来啊少凌哥哥
    楚弈,你们在哪?
    她深深地呼吸着,头摇晃地更厉害,微微散乱的丝不住摇晃。
    到底有没有出来啊?
    不会把自己抓了就扔在这不管吧?
    冰冷的石壁,阵阵阴风。
    四肢渗满寒意,若非小嘴被塞住,牙齿恐怕早已咯咯作响。
    少凌哥哥,快来救我
    薄薄的嘴唇因寒冷而颤抖着,像冷冽北风中抖落的枯叶。
    慢慢地蹲下身子,坐在坚硬的石地上,目光所到之处,不经意看到靴子侧面露出一样坚硬的东西。
    原本昏暗的眼眸重新浮现希望,瞬间又充满了勇气。
    少凌哥哥送给自己的小刀,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刻带给她信心,让她孤独的心灵被注进希望的源泉。
    像一抹温馨的阳光,照进浓荫黑暗的森林。
    身子不再抖,她伸直着双腿,以一脚使劲磨蹭着左脚上的靴子,试图将那把小刀蹭出来。
    细微的哐铛之声,让她的小脸亮光一闪。
    小刀终于落到了地上。
    弯着腰,小心地,反复地以脚代手,将小刀自刀鞘里蹭了出来。
    断着尖的刀,寒光不再,反而闪动着如水晶般明亮的光芒。
    心中一喜,泪西挪动身子。
    一点点靠近,终于反负在身后的小手握住了地上的那把断刀。
    刀很锋利,她的动作很小心。
    当绳子无声断裂的时候,她的呼吸久久地停歇了一下,淡淡的睫毛覆盖住眼睛。
    飞快地拔出塞住小嘴的白布,她收好小刀,扶住墙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屋子里有了其他动静。
    一声沉重的暗响,在身后响起。
    石门被人重重推开。
    光线突然明亮,有个黑身影映在地上,诡异幽冷。
    泪西定住眼神,死盯着那个影子。
    来人好象是侍卫,一身黑色锦衣,面无表情。他走到泪西身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睁得老大的眼睛,嘴角扯了扯,眼中立刻充满惊异。
    这女人竟然自己解开了束缚?看来要看管得更加小心才是。
    “你们为何抓我?”打量着来人,泪西抬头问道。
    那侍卫似乎没有听到,一言不,弯身从地上捡起被她割断的绳子,认真看了看。
    她只觉两道利剑般的寒光射了过来。
    抚抚疼的手肘,泪西挺直脊背,再次问道:“这里还是五峰谷,对不对?是谷主派你们来抓我的吗?为什么?”
    她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个人是来放自己的,如果猜得没错,接下来的时间她就要呆在这个密不见光的石屋里了,而这个人就是负责看守自己的侍卫吗?
    “能让我见你们谷主么?”泪西不放弃地继续问道,她想明白五峰谷的人为何要抓自己?是因为楚弈吗?
    侍卫的表情依然冰冷,只是再看一眼断绳,又将目光严厉审视着她。
    “喂!”泪西痛恨自己没有武功,否则说什么都要拼一拼,看能否逃出去。
    那侍卫终于抬了抬眼,答道:“姑娘最好安静地呆在这里。”
    他手一动,便朝泪西手中的小刀夺了过来。
    泪西见状,飞快地背过身去,不让他夺走它。
    那人却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手刀瞬时落在她的臂上。纤柔的手臂陡然一麻,手心便松了开来。
    侍卫眼疾手快地抽走小刀,转身走去石门边。
    “不,还给我!”
    那是少凌哥哥送给她的小刀,跟随她十几年的小刀,不能被人抢走。
    泪西顾不得右腿的颠簸,以最大的力气冲了过去,想冲出石门,抢回小刀。
    那侍卫却手臂一挥,将她推了开来。
    丝在空中飘起,因强劲力道卷了几个圈。
    失去平衡的身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她只觉得手掌一阵刺痛,似有冰冷的石尖划破了手掌,而那侍卫已闪身而出。
    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石门一转,被紧紧关上。
    泪西一咬牙,爬了起来。
    可恶!混蛋!
    少凌哥哥
    她死死地咬着牙,手指握得不能再紧,直捶着那扇无情紧闭的门。
    这密室有机关,可是机关在哪?
    昏暗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她的五官看起来有点模糊,只看到一双闪闪焦灼的眸子在石壁上搜寻。
    摸索了好半天,她逐渐蹲了下来,咬着唇,身子不住地颤抖。
    石门的开关根本就在外面,抓她的人似乎打算不理会自己了,至少丝毫没有要放自己的意思
    自己真没用,没希望逃出去了。
    没用得连少凌哥哥送给自己的小刀都保护不了
    “少凌哥哥,对不起”
    喃喃的低语,细细弱弱,在幽冷昏暗的密室里回荡。
    闭上眼睛,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耳边没有了风,没有了声音,只有自己一声比一声有力的心跳,还有不能放弃的希望。
    少凌哥哥来救我
    楚弈,来救我
    她在心地呼唤着,僵硬的手指最后连颤抖似乎都已停住,只剩下透彻心扉的冰冷。
    好冷。
    要冷死在这里吗?这里的寒气比外面谷中更冷
    僵硬了不知道多久,她捧着双掌使劲搓了起来,搓了手心挫手背,搓着整条手臂,只为了御寒。
    “咯嚓”随着一声轻响之后,立刻有好几声清脆的细响在密室里散播开来。
    像一盘散乱的玉珠,纷纷滚落地面。
    本是轻轻地,细细地。
    听在耳中却格外清晰响亮,似有炸雷闷过。
    她手腕上的暗木镯子竟然断裂了
    断了,四分五裂。
    一块块,一段段,坠入地面。
    心弦也嘣地一声,似被人大力拉扯着瞬间绷裂,紧窒地难以呼吸。
    不祥的预感闪电般扩散到四肢百骸,要生什么大祸了么?
    少凌哥哥的小刀被人夺走,她与楚弈各带一个的暗木镯子也突然迸裂,这预示着什么?
    小手在地上摸索着。
    指间没有半点温度,借着微弱的光线,她一块块,一块块将裂开的木镯片捡了起来。
    小心地捧着,父王和母妃当年的话在耳脊回荡。
    “泪西,以后你就是弈儿的太子妃了。你一定要好好地守护他啊。”许仪儿的叮嘱那般轻柔又充满期望。
    “泪西,你就是弈儿命定的太子妃,将来的北诏国国妃娘娘。这对镯子你与弈儿各戴一个,可避邪消灾永保平安”
    楚政怀打开盒子,一对暗红的木镯展现在她晶亮的瞳中。
    从此,这只镯子便戴上了她柔嫩的手腕,而另一只,就在那个傲慢男人的腕上。
    她知道他从来不在乎什么命定之说,从来都说那是妖僧祸言,对她这个妃子更是不屑一顾,甚至嘲笑嗤之。
    不过,他还真的听从了父王的话,也戴上了那个木镯。
    镯子本是一对,如今突然断裂一只,难道是凶兆?
    泪西紧蹙淡眉,额心的朱砂显得黯淡无关,几不可见。
    手指,紧紧握着那几块断裂的碎片,心跟手指收得一样紧窒
    谷主派人抓来自己,真正要对付的就是楚弈吗?少凌哥哥会帮助楚弈的吧,也会来救自己的吧?
    那楚弈呢?
    冷风,不断从四面八方灌进,又似从地底下涌出,渐渐包围着她的全身,全身陷入更深的寒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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