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江只觉得今日的萧厌格外的平易近人,还会开玩笑了,他哈哈笑了声就被棠宁引着落座。
    惟独傅来庆只觉得后背发凉,半个屁股边儿挨着凳子边缘,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绷得笔直,显得格外的乖巧。
    曹德江却误会了他这是见到了心仪的小女娘才会紧张,暗道了声没出息。
    “昨夜的事老夫也听闻了些,外间传的很是凶险,县主和铖王妃都还安好吧?”曹德江关切。
    棠宁柔声道:“多谢曹公关心,我和姨母一切都好。”
    铖王妃有孕的事只有铖王府的那些人知道,她如今落了胎,棠宁也不想再将此事继续传出去,她对着曹德江说道:“铖王府先前一再送信过来,说是老太妃病重,让姨母回去侍疾,谁能想到铖王那般歹毒,居然害死了老太妃嫁祸给我姨母,还想对她灭口。”
    “好在我担心姨母安全,央求了阿兄陪我一起过去,又凑巧遇见二皇子和吴大人因为凶案去京巡营请了兵,要不然昨天夜里我和姨母还有阿兄,怕是都得遭了铖王毒手。”
    这是萧厌他们一致对外的说辞,也是安帝默许了的。
    二皇子昨夜的那番剖白让安帝对这个儿子生出庇护之心,连带着对于二皇子“凑巧”撞见铖王府的事情也全当默认。
    曹德江面色不变,只当听不出这话里的漏洞:“那当真是凶险。”
    旁边傅来庆却是情真意切,听的是心惊胆战:“那铖王怎么这么歹毒,老太妃可是他的生母,他居然拿着老人家的命来算计王妃,还好二皇子和文信侯他们凑巧赶过去,若不然你们出了事,怕还不知道会被他扣上多少黑锅。”
    “所以说老天有眼,善恶有报,县主和萧督主都是好人,才能得文信侯他们相助。”
    棠宁看着傅来庆居然真信了文信侯他们凑巧,沉默着没说话。
    萧厌有些意味深长地瞟了眼曹德江。
    曹德江:“……”
    哪怕萧厌什么话都没说,他也感觉到脸皮发涨,抬手糊了傅来庆一巴掌就说道:“闭嘴!”
    傅来庆:“?”
    人一趔趄,他捂着脑袋满脸莫名:“舅爷爷?”
    他又怎么了他?
    棠宁瞧着满眼茫然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傅来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上次见时就觉得这傅家郎君有些憨憨的,没成想单纯成这样,那般人人都知道是敷衍的说辞,他居然信以为真。
    朝中那些人都是人精,就连她往日见过的那些少年人也大多心思深沉,如他这般的倒是罕见。
    看傅来庆回头望过来,棠宁连忙掩住笑轻咳了一声,只是嘴角梨涡未曾散去,晃得原本有些羞赧的傅来庆忍不住耳根发红,有些憨傻地揉了揉后脑勺,跟着咧嘴笑起来。
    萧厌:“……”
    咔的一声,手里杯子裂了缝。
    “阿兄?”
    棠宁回头见茶水溢出来落在萧厌手上,她顿时顾不得傅来庆,连忙转身伸手就想去夺杯子。
    萧厌侧身挡开,将两半的杯子放在桌上:“这些杯盏不好,回头让人换一批。”
    棠宁瞧了眼四分五裂的杯子皱眉道:“是该换了,怎么倒点水也能裂了。”她忙拿着帕子递给萧厌,就见他虎口附近有些发红,她顿时有些着急:“好像烫着了,我去取些凉水来。”
    她起身就匆匆出去,萧厌坐在那里伸手拿着帕子盖在方才烫到的地方,抬眼扫过厅中二人,神色散漫。
    “我家小姑娘性子急,见笑了。”
    曹德江还好,见状未曾多想,只是觉得萧厌和宋棠宁兄妹关系果然如传言中和睦,惟独傅来庆,看着桌上四分五裂的茶盏,还有萧厌那若有似无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原本还羞红的脸僵的不知所措。
    他未来的大舅哥,好像想要宰了他。
    宋棠宁端着凉水匆匆回来就放置在萧厌身前,将他手浸泡其中,见那被烫红的地方消退了一些,她这才松了口气。
    萧厌见她神色紧张的样子,温声道:“没事的,我以前刚进宫当值时被烫过无数回,皮糙肉厚的,早就习惯了。”
    宋棠宁顿时心里一揪:“这种事情哪有习惯的,待会儿我去找秦姊姊讨些烫伤膏。”
    她压了压萧厌想要抽出来的手,
    “再泡一会儿,免得起泡。”
    萧厌见状只能随了她,挽着衣袖将手继续泡在水里,一边却是抬头朝着曹德江问道:“曹公方才说棠宁先前托您找的书院副山长有头绪了?不知道是哪一位高人?”
    曹德江回道:“他的名讳怕是很多人都未曾听过,不过此人才学是顶顶出众的,最重要的是,此人不重名利,且恩怨分明,宜阳县主如果能将他请进书院,将来绝不怕他为了利益跟你反目。”
    棠宁闻言来了兴趣:“不知他尊姓?”
    “他叫施长安。”
    施长安……
    棠宁嘴里低念了一声这名字,只觉全然陌生,看向身旁萧厌时,萧厌也是摇摇头:“本督未曾听过此人。”
    “萧督主自然是没听过的,不过他有个师兄你应该听说过,叫夏侯令。”曹德江说道。
    萧厌神色微顿:“北陵朝的那个国师?”
    “对,就是他。”
    萧厌顿时来了精神,见棠宁满是茫然的样子,逐朝着她解释说道:“北陵原是游牧散族,跟大魏成界河相邻,以前北陵还是数十部族各自为政,可大概是十三年前,北陵宗延部出了一位有大魄力的汗王,又得了一个姓夏侯的军师相助,短短五六年时间就掌控了北陵过半部族。”
    “那个军师,就是夏侯令?”棠宁问道。
    萧厌点点头:“此人据闻是天纵奇才,于军事之上更是诡异莫测,他在北陵的地位极高,宗延部的那位汗王立朝之后,就封了他当了北陵的国师,权势只在汗王之下,只是本督没听闻过他居然还有师弟。”
    曹德江说道:“老夫也是偶然知道的,那夏侯令本是南齐人,跟施长安师出同门,不过他犯了门中大忌叛逃出师门,后来还杀了师门上下所有人,连施长安也险些死于他手。”
    “施长安曾经投效北境边军,想要借大魏和北陵摩擦寻夏侯令报仇,可是计差一筹险些死在了北境。”
    “老夫当时凑巧救过他一命,也就此得知他跟夏侯令之间仇怨,这些年施长安还曾去过几次北陵,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两年前更是在北陵皇都被人废了一条胳膊。”
    “那次回来之后,他大概是断了念想,自此再未去过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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