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自由?我的理解是:随心所欲不逾矩。”
    ——大陆简史·批注版。
    孙队长想要说些什么,陈九提前抬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冰冷,杀心自起。
    男人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紧接停滞,无处不在的压迫感瞬间袭来,冷汗直流。
    他低下头,躲开这异常刺人的视线,硬生生把话都憋了回去,才感觉稍微好受点。
    陈庭望着这一幕,默不作声。
    其他人也看见了男人的满头汗水,心下异常复杂。
    赵迪感受最明显。
    自己的直觉没有说谎,这位大哥哥果然不简单!
    他的眼神渐渐明亮,里面充斥着一种名为向往的光辉。
    父亲在自己幼时失踪,后来再出现时,却是风尘仆仆,每回待不了几天就得走,以至于多年来聚少离多。
    他追问过母亲很多次,可都语焉不详支支吾吾,问急了还要揍自己一顿。
    往后的日子里,他渐渐长大,知道父亲大概是遇着了什么麻烦,可惜自己无能为力。
    也就是那时候,他沉迷上了电影、电视剧,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像里面的主角一样,修成绝世武功变得强大无比。
    倒是没什么拯救苍生的宏愿,就是想着替父亲解决掉麻烦,让母亲不再相思。当然,自己也可以不用再被那些同学欺负,骂自己是没爸的孩子。
    尤其刚才那会儿,在看到妹妹嚎啕大哭、母亲泫然欲泣、父亲被人反捆臂膀时,他心底萌生出一股过去从未有过的、如此强烈渴望变强的念头。
    近乎疯魔。
    同时身体中涌现出一些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与某种东西融为了一体,蠢蠢欲动。
    陈九的突兀出声,才让他逐渐平静。
    赵迪有种直觉,自己的人生,会从今天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心念起,手指微动。
    有清风徐来。
    陈九愣了愣,但并未回头看,只是轻笑了声。
    有点儿意思。
    小琉璃终于思考完毕,咧着嘴笑道:“耙耙,肥家~”
    赵传久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陈九望着他赞叹道:“心若琉璃六尘不染,你上辈子积大德了,才能拥有这样一个好女儿。”
    他拍了拍小琉璃的屁股,轻声道:“去吧,跟爸爸出去玩,晚上哥哥陪你过生日。”
    这次小琉璃没有反抗,乖巧地点了点头,紧接就扑到爸爸怀里,拿小脸蛋蹭着扎手的胡须。
    赵传久满脸复杂的望向少年,轻声说了句谢谢。
    陈庭忍不了了,站出来盯着陈九,语气微寒道:“小兄弟,我不管你是从哪个花果山里蹦出来的,可总该知道,这是哪儿吧?仁安城姓什么吧?”
    陈九点点头,却没搭理他,靠近两步转望向中年男人,伸出手替他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淡淡道:“孙队长,你知道这身衣服,这块徽章意味着什么么?”
    少年声音有些低沉,自问自答:“你大概是知道的,否则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毕竟像你们这种人,理论比谁背的都熟。”
    “其实你也应该能看出来,我本来不打算出手的,赵传久那家伙跟我有仇嘛,当然了,这不是主要原因。关键点在于,暴露出身份很麻烦,这会让我对某些人难以交代。”
    坑了自家二叔的钱,回过头再当面打人家的脸,陈九自己都觉得这太不地道了。
    “可是你呀,真得令人难以忍受。为了地位、名利,拼了命的往上爬,趋炎附势结交权贵,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总得有个限度吧?”
    “你说说你,跟个女娃娃较什么劲?还想着用小琉璃来作饵?你身后那位这么做,情有可原,为主子出气嘛。但是你不行,知道为什么不?屁股,决定脑袋。你越界了,一点底线都没有的人,是无法被容忍的。”
    陈九伸出手,摘下男人胸前那枚象征身份的精美徽章,放在阳光下仔仔细细打量着。
    他轻声道:“它是神圣的,因为其背后蕴藏着庄严的法度。但你不是,我只从你这里见到了肮脏污秽。可惜,世间有很多人都对此抱有幻想,天真的认为你们二者是一体。”
    孙队长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安静聆听着。
    不是不想说话,不是不想反抗。
    而是他惊恐发现,就在刚刚陈九拍到自己肩膀的瞬间,整个人就动不了了。
    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巨大恐惧,仿佛有个人在一直重复着某句话。
    别动,动了会死。
    陈九屈指一弹,将那枚徽章高高抛出,再眼睁睁看着它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叮~”
    伴随着徽章落地的声音,陈九收回视线,孙队长发现自己好像重新拥有了身体的控制权。
    汗流浃背的男人大口喘着粗气,紧接一阵酸软袭来,浑身上下的力气在刚才的惊吓中,被完全抽光。
    他一时间没控制住身体,啪地一下瘫软倒地,小腿间歇性的抽搐着。
    陈庭默默看着,眼里闪过一抹浓重的忌惮之色,要不是此刻身处仁安镇,他绝对已经逃之夭夭。
    摸不清来路的过江龙,他从来不会正面硬刚。
    可转念想到仁安镇,想到自己姓陈,他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沉声道:“大道理说完了?该我说说了吧?赵传久,今天我要定了,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不管你是谁,应该知晓我家少爷陈流儿的份量吧?”
    熟悉的老套路,打不过就摇人。摇人还打不过,就搬出少爷的虎旗,这招在仁安城里屡试不爽。
    当然,陈庭也不是傻子,相反眼力劲十足,上到陈家大宅里的直系,下到城里的权贵,没他不认识的。
    其中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心里同样门清的很。
    眼前这少年吧,陈庭看着有些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便给他归结到了其他分类中。
    要么是哪个深山老林蹦出来的野修,要么是其他城市来的过江龙。
    不过对陈庭来说,这二者都没所谓。
    束芯这会儿也算瞧明白了,自己果然是看走眼了,真正的大佬,原来一直是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俊美少年。
    仅凭一个眼神就把堂堂治安分队队长给吓趴下,这是怎样的气魄?
    只可惜,这里是仁安镇,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自持武力乱来的。
    她定了定心神,撩起散落在脸颊上的长发,盘于耳后,准备站出来打圆场道:“小弟弟……”
    陈九挥手打断她的话,吩咐道:“赵传久,带着人走,今天这茬事,我替你接了。”
    男人毫不犹豫,抱起女儿拉着老婆儿子就跑路。
    跟这位爷有啥好客气的?
    万一没听话,再矫情下,惹得他生气了,先把自己揍一顿咋办?
    陈庭直接怒了,眼睛瞪的老大。
    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他刚要拿出电话吩咐手下人阻拦,却被陈九轻轻一指点在眉心。
    少年扫视过众人,平静道:“动,或者啰嗦,死。”
    陈庭、束芯、霞姐、寒露,总算知道先前那位孙队长经历了什么,再也没有笑话他的心思。
    仅被那个少年看了一眼而已,没人再敢说半个不字。
    星河般璀璨明亮的双眸深处,是刺骨冰寒的杀意。
    如临深渊。
    ——
    服装店外的马路上,没人知晓赵传久的模样,这会儿见有个一家四口出来,貌似蛮符合目标人物的。
    可众人又没法确定,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老大的指令还没下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殊不知,自家老大现在不是不想下命令,而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直到出了门,平芝都还没能反应过来,迷茫的看了眼二楼,小声问道:“咱们就这么走了?陈九咋办啊。”
    从头至尾没有说话的赵迪,这会儿出声道:“没事的妈妈,陈九哥哥不是普通人。”
    满脸自信。
    赵传久笑着拍了下儿子的脑袋,打趣道:“你这满脸骄傲的表情是咋回事儿?好像你立大功了一样。”
    那可不,我是一眼就发现了陈九哥哥的非凡之处,就像当年看穿您一样。
    赵迪更加骄傲了。
    说着,男人面朝妻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二楼,笑意盈盈道:“不过小迪说得对,陈九的确不用我们操心。他啊,呵呵,就是放把火将仁安镇烧了,问题都不大。”
    平芝眉毛高挑,惊讶道:“不至于吧?这位小爷到底啥来路啊?陈家直系?可没听你说过啊。还是外地来的?不过人家看着可真低调,一点儿世家子弟的跋扈气焰都没有,反倒温和至极。瞧他抱咱家小琉璃时的那个宠溺样,跟她亲哥哥没啥区别。”
    她突然想到了寒露几人,感慨道:“这人跟人的差距可真大,陈九大概是站在云端上的人物吧?还能如此谦和,再瞧瞧另外那几人,手里有点权、有点钱,就敢把王法当作自家私法,呵呵。”
    云端上的人物么……
    说得也没错呢。
    赵传久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轻声道:“先别急着走,在附近找个地方喝点东西,等陈九处理完事情。然后,再和你说说整件事的始末。”
    平芝笑问道:“从哪开始说起。”
    赵传久沉默了会,平静道:“从墨鳞族入侵西北开始说起。”
    “它们当年发动的那场小规模战争,本质上,是为了我而来。”
    “也因此,牵连了你们被抓。”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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