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栖山乃是白鹿书院所在。
    几近正午时分,山间通行的石梯道上多了几道白袍人影,皆向着山下奔去。
    “孙师兄。”来者皆是儒生模样,领头一人更是直接出声喊了马车旁的孙文泽一句。
    “有劳你们了。”孙文泽兴致并不是很高,笑起来有点勉强。
    他方才用书院学员的专用令牌与院里取得了联系,在将大致事情描述后,成功得到了院长陈科的允可。
    这些师弟们就是来帮他一起安葬孙叔的。
    毕竟养性阶段的儒修仍算是肉体凡胎,他们除了能勉强使用一些功能型的低阶文器外,大多恐怕连行走江湖的侠客都打不过。
    白鹿书院虽也有招受外院散修行走,但非多人出山的情况下,未得院长准许,行走们皆不会护佑书院学员。
    每家书院传承的养性之法都不同,白鹿尤为主张学员个人入世。
    因而,在三家书院内,能够在凡俗界或修仙界有所成就且得以安然善终的平均人数中,白鹿书院占少数。
    不过,若论及守虚之境实力强弱,白鹿书院当属第一。
    当然,白鹿书院也有自家不为外传的晋升方法,“预示应事”。
    具体而言,该方法还能称作是一种仪式或显圣过程,即由儒者本身自建心关,并提前言定或写下仪式成果,待时机成熟之后,实现自己的相关预言,视重合程度及完成度得天运文气反馈,辅助见性,淬炼心神。
    倘若姜恒懂这类法子的话,他很容易就会明白。
    他甚至可能会说白鹿书院的这法子属于扮演法:在达成既定目的的前提下,其间剧情难度越高,反转越多,施法者的收获就越大。
    好比,孙文泽在离家前目睹父亲孙厚才的一应行径,并得知后者身份后,他就很清楚自己父亲大概是在完成其设计的晋升仪式。
    尽管孙文泽非常厌恶父亲的做法,可他不得不承认,父亲的多年筹谋很成功,迷惑了几乎所有局中人。
    只是,以他当时的境界,尚不能看出孙厚才究竟破了几关。
    儒修在养性阶段内,所要破的九大关,分别概述为:“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
    在九大关其下各有无数细分小关。
    从养性到守虚,通常只要求儒者顺利完成九大关,但具体某大关需要渡过多少重小关,还需要根据儒者自身的情况考量。
    就拿白鹿书院的先者王师来说,他晋升前自认九关圆满,谁料临突破之际,却发现“恕”关有缺,最后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至此,这才有“念者,魔也,惘闻不顾,心劫暗落”的传世教导。
    孙文泽如今二十有一,青山镇历过的关卡分别归属“义”和“悌”,而在盟会上的‘虚荣’关则属于“恕”中之一。
    三关圆满程度以孙文泽目前的水准,他尚无法感知大概。
    至于当下,他因孙治之死,入的是“仁”关之中。
    再说回孙文泽一行,他在师弟们的帮助下,在灵栖山山脚的竹林边界内挖了个土坑,将孙治埋了进去。
    墓碑是用对半切开的一节竹竿做的,上面刻着“白鹿文泽之长者孙治墓”。
    “师兄,那这马匹该如何处置?”
    听闻师弟问起,孙文泽略微思量,轻叹道,“我沿山后牵上去吧,届时交由外院照管。”
    灵栖山后方另一一条山路,可供马匹通行。
    “孙师兄,我们来吧,你不是还有事吗?”
    领头师弟说完,周围几个书院学员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他们下来时就听教习说过了,孙师兄要行“预示应事”之法。
    此法耗费脑力和精力不说,一旦失败,反噬可是极为严重的。
    “这,唉~”孙文泽长舒了一口气,肩膀微微踏下又挺立而起。
    他后退一步,昂首挺胸,双手掌心相对,轻合一处,向着师弟们躬身,“有劳诸位了。”
    “孙师兄言重了。”众人同样行君子礼以还。
    孙文泽颔首,嘴角微扬,理了理袖袍衣摆,直着躯干,迈上石梯。
    一步,两步...
    边走着,孙文泽就在想如何逆局。
    他逐步自语。
    “父亲接连举措,我看得并不透彻,现在能够肯定的仅是对姜兄的针对。
    父亲的路子愈发邪了,也不知有何势力或者高人在助力,竟能转移因果。
    此番孙叔,呵,在我孙家待了十几年,到头来却是个代受因果和文气反噬的替死鬼。
    爹,你好毒啊!
    为何不直接算计我呢?
    爷爷、伯叔、孙叔于我有亲,你谋害他们,我不喜。
    姜兄于我有恩,你算计他,我亦不喜。
    您当初那般话,莫不是以为我孙文泽他日能借您破‘孝’关从而飞升吗?
    我孙文泽不喜这样。
    不喜您的阴谋诡谲。
    您的本心,在我看来,是邪秽虚妄!”
    孙文泽言语间,身上不停地涌动着缥缈白气,隐隐间更是和灵栖山中的文气有了交汇和微弱的共鸣。
    “我等白鹿学员,自当行端坐正!”
    “任尔言谈巧似簧,吾自丹诚赤如血!”
    白袍行至半山腰,以坤元盘的一脚划破自己的心口。
    孙叔不该这样死!
    这种关,他不入!
    路畔文气浓如烟,化作雾霭将孙文泽笼罩其间。
    与此同时,山上书院中静坐的陈科睁开了眼,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惊叹,“好一个孙文泽,竟有如此魄力!”
    陈科手中现出文器龙纹笔,指捏笔杆,轻轻一抖,一根毛须掉落回归本源模样,竟是枚龙鳞。
    笔如行龙,鳞若飞星。
    “师传诸般式,子承磊落姿。”
    当空一句灵幻字体卷着龙鳞飞出书院,直接落入了孙文泽所处的雾中。
    陈科是知道孙厚才的,细算起来,后者还是前者的师侄。
    与孙厚才同期的尚博,正是孙文泽的老师。
    先前尚博得知学生的传讯后,就将事情与陈科说了一通。
    按白鹿书院的文史记载,自“预示应事”之法后,如孙厚才这般半道退学的不算少数。
    只是依照白鹿书院旧习,退学者都会受万千文气洗礼,若为恶,受者将受天谴,万劫不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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