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
    在这一刻,顾栩看到的不是那个面相凶恶的顾大石,而是另一个人。
    他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是何身份,也不清楚他殚精竭虑至今,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一刻他抛下那些谋略,抛下方才脑中的一切构想猜测,他只想吻这个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的人。
    唇只是简单地、温热地贴合着,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鼻息间灼热的气味,熟悉又陌生。
    ……我真是疯了。
    顾栩心想。
    没持续太久,顾栩松开揪攥他衣裳的手,把顾越推回原位。
    眼泪被脸颊上的热度烤干,顾越早没在哭了。
    “……小栩……”他讷讷地说道。
    “我帮你醒一醒神,是不是很管用?”顾栩低下头,掩饰他灼烫的耳朵尖,掏出手帕丢给顾越。
    “管用。”顾越嗫嚅着说。他拿手帕擦掉眼角残留的泪痕,借着遮掩舔了舔嘴巴。
    幻觉?
    不可能!
    顾栩亲他了!
    犹自震惊着,顾越没发觉他满心的不安和伤感都已经云散烟消,只剩尚未冷却的感官和出奇的冷静,还有一点点……
    一点点开心。一点点。
    “……你为什么亲我?”顾越还是问道。
    刚问,他就想起刚刚顾栩好像已经解释过了。
    “我不是说了?你哭成那样,我让你冷静一点。”顾栩移开目光,随口胡扯:“以前看过一本医书,说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可以堵住他的嘴,非常管用。”
    他自己都没有答案,如何向顾越解释?
    “哦……”顾越看着顾栩,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他就……信了。
    不然还能怎样?逼问,揪起他的衣裳逼他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他拉不下那个脸,他很怕自作多情,更怕在这个充满误解和谜团的时候轻率决定。
    “所以你和那个应俭聊了一通,有什么想法?”顾越问,“他是哪一家的人?”
    这就揭过了?!
    顾栩感到了一点愤怒。
    理智上他也不希望顾越继续追问,他搞不清楚自己那番举动的真正用意,也知道现在不是动感情的好时候,但顾越就这么轻飘飘岔开了话题,他还是觉得很不满。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连想法都不谋而合。
    顾栩想,这人就不能偶尔傻上一回?
    “他没有说。”顾栩闭了一下眼,把胸口翻滚的情绪压下,“他只说,让我远离你,你是殷王的人。”
    “胡说八道!”顾越立刻炸了,“他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那你解释。”顾栩心里堵着这口气。
    “我怎么解释?这脏水泼的毫无章法,我从哪里解释?”顾越简直想说臣妾百口莫辩,但他不傻,知道捋一捋逻辑:“他为什么这么笃定我是殷王的人?”
    如果是随口污蔑的,那真没法解释。
    “他的意思是,是殷王自己说的。”顾栩细细观察他的表情,不像作伪,那点不舒服很快就放下了。
    “不是随便编造来的借口……那想来,这人忽然死皮赖脸跟着我们也有了解释。”顾越分析道,“他想让你离开我,和他回去。”
    “这倒是没说。”顾栩补充。
    顾越惊讶,他还以为这个应俭马上就要把顾栩带走呢。
    “要是这样,说明这整件事还不是那么急迫,殷王应该没有立刻就要他们做决定吧。”顾越盲猜,“说来也是,以你这么个小孩子的态度,决定整个家族站在谁身后,也太扯淡了吧?你再重要,还能有他们一大家子人的命重要?”
    顾越原本以为殷王的讨好接近是为了博取顾栩的好感,好让他在家族中说上几句。但现在一想,顾栩对他自己来说是男主,未来的摄政王,但对于这些不明就里的其他角色来说,顾栩只是个没及冠的小屁孩罢了。
    而且他当时还表现的那么……幼稚。
    “也不全是。未来我若是回家,养父和殷王交好,我也有个得他搭救的名头,那么即便是他们不想,也会在明面上被迫绑上殷王。”顾栩道。
    “……也对,我没想到这一茬。”顾越敲敲脑袋。
    头疼死了,他真不擅长搞权谋。
    “这事应该分开来看。”顾越忽然又说。
    “怎么分开看?”顾栩问。
    “首先,殷王贵为王爷,普通小官能跟他站队当然求之不得,用救了自家流落在外的孩子这个理由,自然就从了,哪里需要这么推三阻四?”顾越说,“如果是大官,能够交好自然也是件好事。”
    “但这个交好有个前提,就是殷王只是闲散王爷,没想着搞什么大事。”顾越看向顾栩,“也就是说,你家人肯定知道殷王的目标是篡位,所以才这么谨慎,又是试探又是离间的……”
    “先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顾栩笑,“爹,听你语气笃定,好像你一开始就知道殷王的目的?”
    “……”顾越这会儿脑子倒是转的飞快,他很快顺着刚刚的思路解释:“我推断出来的。要是他不想篡位,还是那句话,当官的和他交好那不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所以,他肯定憋了个大的。”
    顾越分析的很起劲:“他都当王爷了,还能憋什么大的?”
    “合乎逻辑。”顾栩斜倚着车厢点头。
    男主真好看!
    顾越脑子里冒出一句。
    拍掉奇怪的胡思乱想,顾越接着刚刚的话说:“因此,你家里肯定颇有权势,能让太子和殷王都争夺……你对于你的家里人来说也一定很重要吧。”
    “那叫亲戚。”顾栩更正。
    “嗯嗯,亲戚。”顾越好感动。
    “那个应俭也不是特别着急的样子,我们还有时间。”顾越说,“我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殷王这么笃定我会和他站成一边?”
    顾栩也很奇怪。
    殷王不是急功冒进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贸然行动。
    “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顾栩问。
    “我哪有什么把柄?我的把柄都在你手上。”顾越诚实地答道。
    他把那日见到殷王的全部过程细细想了一遍,除了出手杀掉假温清一事之外,就没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
    假温清的死……
    “你射杀假温清的那支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顾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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