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没有想要继续探究林子婴出现的原因,她想的是欧阳今天有没有再次出现。
    虽然欧阳变了,变得狠心绝情,但某些性情是不会说改就改的,比如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执着。司南知道他一定会出现,住在民宿的肖杰可能已经见过了他。
    肖杰看到司南欲说还休的姿态,顿时心领神会。既然林子婴清清楚楚听到欧阳次日再来的话,司南也必定能猜到自己已经见过了欧阳,知道了关于孩子的真相。
    肖杰递给林子婴一个眼神,可林子婴能找到什么理由支开羽沐呢?支开羽沐这件事也只能肖杰自己来做,可是如果肖杰和羽沐离开,难道要他和司南谈刚才遇见欧阳的过程?明面上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啊。
    林子婴又还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肖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求助对象不太合理。
    这时司南开口道:“我想喝热牛奶了。”
    羽沐正要指使肖杰去买,司南又开口道:“肖杰你陪羽沐去吧,她可能会迷路。”
    羽沐心里奇怪为什么不能让肖杰自己去买,但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讨论什么,随口应了。
    “那就麻烦你再帮我照顾一下司南了。”羽沐拜托着她曾觉得脑筋不大好使的林大少。羽沐对林子婴的观感从“芝兰玉树”到“脑筋不好”,又到如今的“仗义良善”,不得不说是甚为波折。
    肖杰不以为然地拥着羽沐就走,毫不客气地说道:“对他这种闲人,能用就用,不用客气。”
    “呵呵。”羽沐干笑两声。闲人?怕只有你才这么认为。
    肖杰奇怪司南怎么把自己也赶了出来,难道指望林子婴叙述清楚刚才的事?不过,又能怎么样?司南不是指望林子婴,而是不得不指望林子婴,因为要羽沐离开一定需要肖杰也离开。
    肖杰和羽沐离开以后,司南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两个人不会因为忘带什么而突然杀个回马枪,才缓缓开口:“林总不像是爱凑热闹的人。”
    司南这一声“林总”显然表明了自己对对方身份的知悉。林子婴从容应对:“你果然认识我。”
    “毕竟是林氏,更何况我在林氏也待过几年,老板总归是认识的。”司南礼貌地给了一个微笑,在林子婴眼里只不过是强颜欢笑而已。
    林子婴好整以暇地看着司南,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假装不知道我是谁。”
    司南赧然一笑,道:“因为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认识不认识也没什么重要的。”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以为他不会再出现?还是为什么认识不认识也没什么重要的?这个疑问脱口而出,林子婴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陌生人”三个字就是所有“为什么”的答案。
    司南微愣,决定忽略这个问题。
    “看得出来你和肖杰的关系挺好的,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得继续麻烦你一些事。”
    即便已经猜到司南说的是什么,林子婴也不想给司南一种在陌生人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依旧淡淡问道:“什么事?”
    “羽沐一直在身边,有些很急的话我没办法直接和肖杰说,只能托你转达了。”
    “好。”
    司南看了一眼旁边的保温桶,略带感激地说道:“这桶汤是在我的住处煲的吧?我想你今天也见过欧阳了,就是你昨天见到的那个人。他有没有和肖杰说什么?”
    提到欧阳,即便面前这个人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司南依旧感到忐忑。她瞒着所有人要生下那个人的孩子,可依旧被唾弃至这种程度,何其可怜可悲!
    林子婴有些心疼,他知道司南一定不愿意提及欧阳,却在自己这个陌生人面前揭着自己貌似可笑的伤疤。
    林子婴平淡地回道:“没说什么。”他又能转述什么?欧阳那些话里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戳心不见血,又怎么能说给司南听?
    林子婴只能搪塞过去,继续说道:“那个人的出现才导致你……所以我不可能瞒着肖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昨天晚上我们聊完以后肖杰自己就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今天看到那个人一出现,肖杰就把他打跑了。”
    林子婴厌恶那个名字,嘴里只用“那个人”作为欧阳的代名词。
    打跑了?司南难以想象那个画面。欧阳那样的人,何曾有过这种狼狈的经历?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时的她半点不关心欧阳是否受伤,而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知道真相的朋友。
    司南眼含疑惑:“什么都没有说吗?”
    “一点点吧。”什么都没说的话,听起来也不像是事实,“肖杰只是把你的情况告诉了那个人,警告他以后不要再出现,不要在羽沐面前乱说。”林子婴边说边观察司南的反应,随时准备停止话题。
    看来肖杰也是不希望羽沐知道这件事的,司南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林子婴的下一句话却令司南哭笑不得。
    “我只听到了这些。那种碍眼的家伙我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疼,肖杰开打的时候我就走了。动手的情况下应该也没有说别的。”
    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疼?这种刻薄的话竟是从这样的人物嘴里说出来的?这是有多看不上欧阳?
    司南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既然肖杰也不希望羽沐知道这件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帮我跟肖杰说声抱歉吧,瞒着他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子婴眉头一紧:“这是你自己的事,想告诉谁不想告诉谁是你的权利,有什么抱歉可言?”
    司南轻叹:“身为朋友做不到坦诚相待,还是有些心虚。”
    明明自己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却依旧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考虑。司南的这种心态让林子婴极为不爽,他略微不耐地说道:“又不是他的,他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又是一句有理却噎人的话,但又噎得司南心里一阵舒服。这位林大少和传言中还真是不太相符。能和肖杰这种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保持着一个良好的关系,想来也是一个双面人甚至多面人。不过,他话里话外都是拐着弯地宽慰着她,即便是多面人,也是一个心善的多面人。
    司南心领了林子婴内敛的好意,还真感觉轻松了一些。像话家常一样开口道:“这一两天就准备出院了。”
    “这么早?”
    林子婴看着羽沐离开之前倒出来的汤,热气已经淡了,便顺手端起来递给司南。
    司南捧过汤碗,道了声谢,说道:“养着就行了,也没必要在医院这么躺着。”
    司南轻轻嘬着碗中的热汤,林子婴收住话音,期待着司南对汤的评价。
    小半碗喝下去,司南把碗放到一边,赞道:“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
    “对你的口味就好。”以后可以一直给你做。
    后面这句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林子婴继续问道:“出院以后呢?还住那儿?”
    两个人像朋友一样聊着,谁都没有觉得不对劲和不习惯。
    司南也觉得那个地方确实不能待了。虽然肖杰警告欧阳不再出现,但难保欧阳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冒出来。当欧阳说出“做了吧”那三个字以后,她实在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原来爱变成恨真的只是一瞬间。恨吗?也许吧。她更希望两个人从来没有遇见过。如今的她对欧阳就像林子婴说得那样,多看一眼都会觉得眼疼吧?
    司南电话响起,是林希,询问她怎么不在家里。司南猜得到,欧阳在林希离开后就立刻出现,一定是尾随林希而去。对于林希的无心之失,她没办法责怪,但也接受无能。只是敷衍着说自己有点事要离开大连,回头肖杰和羽沐会来处理退租的事。
    “出院就离开大连?”林子婴显然不认可这种决定,毕竟司南的身体还很虚弱,经不起这种长途跋涉的折腾。
    司南有些茫然,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换个地方,换种心情。”
    林子婴追问:“打算去哪儿?”
    司南随口反问道:“有好推荐吗?”
    林子婴沉念片刻,认真回道:“有,莫干山。”
    “还真是个好地方,花钱的好地方。”司南半开玩笑般说着。
    林子婴脱口而出:“我在那儿有栋别墅。”
    话一出口,林子婴自己都觉得唐突,便又加了一句:“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司南心道,这就是有钱人的思维吗?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所以不如让一个陌生人住进去?这是有钱过头了?还是热心肠过头了?又或者对落难者怜悯过头了?
    司南浅笑不语,显然是没有回应林子婴这个提议。
    林子婴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但他担心司南借着疗伤的名义远遁,只想把她划在自己可以找寻到的区域之内。然而,司南这个方向是得不到认可的。只有从肖杰那里下手了。
    “来得及收拾吗?”
    “没什么可带的,边走边看吧。”
    “走得动?”
    司南被逗乐,这次是真的在笑,而不是强装出来的淡定。她边笑边说:“慢慢溜达吧。”
    林子婴从看到司南起,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笑,眼波潋滟,明朗如虹。
    他心念微动,默念她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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