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小子把宋家的那群人交出来,”面具男的都往许邈的脖子里又按了按,大股的鲜血溢出几乎要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许邈浑身都在颤抖,拳头紧握着,但是也没有说一个字。
    “我知道你,”佘师师盯着面具男的脸突然开口道:“你是那个什么的右使。”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从这个黑衣面具男的袍子里伸出来的直接就是一把刀,就跟之前云泽说的那样,混沌的右使是一个接受了人妖改造的人类,他把手改成了螳螂大刀。
    右使根本就不在乎他有没有被人认出来,推着徐邈往前走了两步:“这小子是你对象,是吧?我数三声,他要是不交出来,我就杀了他。”
    “三”
    “二”
    “……”
    “等等,”佘师师握了握拳,道:“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管理局的工作准则,我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就放着几百条无辜的生命不管。”
    右使冷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佘师师冷静道:“我可以让他交出宋家的人,但是我有条件。”
    “各位,”在一边抱着臂看戏的鬼车突然出声:“这不是商量,再啰嗦连你们一起杀。”
    佘师师摇头:“杀了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我们不说,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你们想找的人。”
    佘师师说这话其实是在赌,因为本身许邈的实力算不上很强,但他擅长使用法器,身上的小东西比较多,而他的法器在主人死亡的后会变成无主的状态。
    到时候他藏起来的宋家人其实都会暴露。
    但是这些,外人并不知道。
    右使沉默片刻:“说说你的条件。”
    佘师师:“我要知道,你们跟研究院合作的项目。”
    右使先是冷笑一声,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可笑,他怎么可能会傻到真的会回答。
    但是他立刻又反应过来,佘师师要的根本就不是他的答案,她十分认真且专注地看着右使的反应,当右使那一声冷笑出来的时候,佘师师的目的就达成了。
    “你敢耍老子?”右使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反手就把刀捅进了许邈的肩膀里,鲜血立刻晕开染红了他白色的毛衣:“赶紧交出来,我真的会杀了他。”
    “啰啰嗦嗦,”鬼车不屑的笑了一下,抬手就对着佘师师一掐,佘师师整个人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掐的腾空而起,脸色迅速涨红,继而变得发紫。
    许邈大喊一声:“放开她。”
    鬼车扫了一下痛苦挣扎的佘师师,对着又把法杖提起来的玄明法师道:“你觉得是你们把她从我手里救下来快,还是我拧断她的脖子快。”
    许邈整个人在右使的钳制下剧烈挣扎,完全不顾那刀没入骨肉之中,两眼通红。
    佘师师两手捂着脖子,被那股力量掐的大脑嗡鸣作响,她对着许邈摇了摇头,看着许邈泪水滚滚而下。
    突然,天空一声炸雷响起,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雨声,都打的雨点敲在窗户、门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鬼车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手一招,佘师师整个人如同被牵线的木偶一样飞向鬼车。
    就在鬼车即将钳制住佘师师的时候,从大敞着的门外吹进来一股带着水汽的微风,这湿润的风吹在鬼车的手腕上,下一秒就附着上了青色的烈焰,直接顺着鬼车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爬到了她的脖颈处。
    鬼车当机立断,撤回手来斩断自己的一条手臂,这才没让这滔天的大火烧到脖子上。
    那一截手臂断掉后自半空中就化为了齑粉,鬼车警惕的盯着门外:“谁?”
    一看到那漫天的青色火焰,右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云泽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导致他现在就只是看到云泽的本命灵火也会害怕地发抖。
    他果断地掐住许邈的脖子,拖着他就要翻身从一边的窗户逃走。
    窗户被踹破,右使迎面撞上了云泽的脸。
    云泽身上雨气弥漫,脸色有些冷:“去哪里?我送送你吧。”
    右使只觉得自己断掉的那只手臂又开始疼了起来,他转身想去寻找鬼车的支援,没想到这厮察觉到大事不妙,竟毫不犹豫的逃走了。
    右使把许邈挡在自己身前:“我警告你们,要想他活着,你们最好别动我。”
    云泽歪着头看他,语气有些惋惜:“有没有人说过,你跟你们那个左使比起来,你简直是个草包?”
    云泽身后金光一闪,那条鞭子几乎是瞬息间就缠上了右使的脖子,狠狠把他往后一拉,右使整个人被拽飞出去,“砰”地一下砸在墙上。
    金色的鞭子化作绳子,把他牢牢捆在墙上。
    云泽拎着许邈带了进去,抬头看向远方:“跑了一个。”
    许邈身上血还哗啦啦淌呢,一步三个跟头地爬到佘师师身边,颤抖着探着她的鼻息,被佘师师一把抓住了手腕。
    佘师师被喂了药,气若游丝地睁开眼睛,声音嘶哑:“还没死呢,先别急着哭丧。”
    许邈“嗷”地一声抱着佘师师的大腿就开始哭。
    “哎,先别哭了,”云泽拍拍他的肩膀,喊道。
    许邈泪流满面的转过头来:“这位先生,你刚刚拍我伤口上了。”
    云泽:“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云泽:“宋家人呢?”
    许邈接过周良递过来的符纸往自己身上一贴,先把血止住,然后把法器放进云泽的手里:“一百多个人,现在这场景,有些不太好放出来。”
    是啊,现在这场景……门烂了,窗户也烂了,墙还破了个洞。
    云泽点点头:“谢谢你们。”
    玄明法师又披上了他那碎成一条一条的袈裟,双手合十:“都是为人民服务。”
    总觉得大师应该还说点别的的。
    云泽找了个地方把人放出来,让周良他们来安慰人,他去找右使。
    结果被鞭子束缚的原地只剩下了一个稻草人。
    许邈正靠在墙上给佘师师处理伤口,看见云泽来了立刻告状:“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黑黑衣面具人突然干巴,然后掉了一层皮,就变成稻草人了。”
    云泽也不意外,毕竟混沌手底下的人很擅长金蝉脱壳:“他有没有说找这些宋家人做什么?”
    许邈摇头:“没有。”
    大张旗鼓,不惜带了一个厉鬼和混沌之下的得力助手之一,只为了抓一个凡人?抓谁?
    云泽正思索着,门外跑进来一对夫妻,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的。
    秦源的小姨跑到跟前膝盖一软就要给云泽跪下,被云泽伸手扶住了:“出什么事了?”
    秦源的小姨夫抱着孩子落后半步,把孩子举过来道:“刚刚这位道长说我儿子失魂了,云先生您能给看看怎么回事吗?”
    夫妻两个人眼含希望地看着云泽,云泽低头看了一眼孩子,魂魄确实不在身上,但是这追查魂魄去向确实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这时候周良追过来了:“我能算,孩子的八字给我一下。”
    小姨报了儿子的八字,云泽在旁边发出一声轻轻地疑惑。
    周良正算着呢,听他有疑问,抬头看他:“怎么了?”
    云泽道:“这个八字,有点耳熟,”说着他看向小姨:“你们家有谁的出生日期和你儿子差不多的吗?”
    小姨先是一愣,一时没想起来。
    这时宋然(秦源姐姐)扶着老太太走过来了,老太太看了看躺在襁褓里不哭不闹的孩子,又对着云泽道:“是有一个,除了出生年份不同,日期都是一样的。”
    “谁?”
    “秦源。”
    云泽:……
    他就说怎么耳熟。
    宋然看着云泽:“云先生,您也知道我弟弟他的命格有些特殊……”
    云泽摆手让周良不用算了:“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了,你们先在这里安顿好他们吧,我走一趟。”
    周良闻言顿时放下手,开始给局里报告消息。
    云泽风驰电掣地来了,又风驰电掣地走了。不过这一趟倒是让他知道了个关键的消息:
    混沌要找的人,是秦源。
    但是因为秦源从小有些问题,就一直在找大师看算,现在又跟云泽待在一块,命格多多少少被掩盖了一些,混沌就找到了与秦源命格相似同是宋家人的小姨孩子的身上。
    但是,秦源却真真实实正在鬼车的老巢呢!
    秦源哆哆嗦嗦弹出个脑袋来往外看,司机大哥跟在后面也伸出头来看。
    司机大哥:“少爷,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秦源猛吸鼻涕:“没有。”
    司机:“少爷,那咱们就乖乖在这里待着吗?”
    秦源裹了裹身上穿的羽绒服:“不,乖乖待着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那咱们跑?”
    秦源:“我不知道往哪里跑啊!”
    司机大哥握着秦源的手,诚恳道:“大家一直都说少爷是个有福气命好的人,要不,您就遵从本心走走看,万一就出去了呢?”
    秦源心一横,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他握着司机的胳膊,司机也抓着他的胳膊。都拿对方给自己壮胆:“那……那我走了?”
    司机:“走……走吧……”
    秦源大着胆子迈出了一条腿,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秦源信心剧增,开始拉着司机在这座宅院里走了起来。
    秦源一开始还怕自己被发现,结果他跟司机转了十多分钟,发现除了门口的两个纸扎人门门门童外,这座宅子里居然没有别人。
    只不过这宅子真的很大,又加上雾气浓厚,秦源他们两个人没一会儿就迷路了,正满院子乱转时,两个人也不知道踏进了什么地方,眼睛的场景一换,竟是来到了一个花园里。
    秦源倒吸一口凉气:“谁家好人把坟头堆家里啊!”
    只见在这座宅子的花园里,除了假山、树木池塘外,居然还有一个坟包。
    司机腿软的跟面条一样:“少爷,要不……咱们走吧。”
    秦源却胆子大了起来,他上前去看那墓碑上的人名:“亡妻苏艳艳之墓……”
    “苏艳艳是谁?”
    两人大眼瞪小眼,没有分析出来什么有用的剧情,只好手挽着手离开。
    好在他们在花园的后面发现了一个木门,两个人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打开那扇木门。
    门一打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荒郊野岭,树木干枯泛黄,裸露的岩石泛着一股死气,十分荒凉。
    “我的娘咧,这是哪儿啊?”司机目瞪口呆。
    秦源把口袋里剩下的唯一一张护身符塞进司机的手里:“这个你拿着,快跑,不要回头。”
    司机愣神间被秦源推出了院子,他拉着秦源的胳膊:“少爷,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秦源摇摇头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我要去找甜甜。”
    总归甜甜现在只是一个小女孩,万一那个工装男并没有被金钱蛊惑,没有取下甜甜手腕上的禁制呢?
    左右甜甜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落入对方手里的,秦源不能就这么扔下她走了。
    司机还想说什么,秦源用力合上了这扇木门,霎时间,眼前高大的宅院消失不见。
    就像是一场海市蜃楼,要不是手里的符还散发着不可忽视的热量,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一转身,司机看到了一个高大的面如冷霜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在对方强大的气场下,司机两膝盖一软,直接跪下了。
    对不起了少爷,看来我们是没有缘分再见了。
    呜呜呜怎么刚出来就要被杀掉了啊。
    陆终正在寻找入口,冷不丁看到个生人在坟地里乱转,他想问问对方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结果这人居然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跪下了。
    陆终:???
    陆终皱眉往旁边挪了一步:“你是什么人?”
    司机声音带着哽咽:“将死之人。”
    陆终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被什么吓到了,也就没揪着问,而是看向了他手里的那张符。
    他认得这符,是云泽画的,上面还沾染着秦源的味道。
    陆终:“你跟秦源一起的?他去哪里?”
    “少爷?”司机抬头:“你认识我家少爷?”
    陆终:“别废话,再晚一点他被鬼吃了,就是你家的死少爷了。”
    司机哆嗦着腿站起来,指着身后道:“刚刚,少爷在那里开了一扇门,他把我推出来,门就消失了。”
    陆终:“继续。”
    司机就把他们这一路上以及在宅子里找路的事都说了,还说:“这边是花园的方向,有个坟,坟里的的人叫苏艳艳。”
    “这个拿着,”陆终给了他一把铜钱:“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无论谁叫你喊你说什么都不能回头。要是回头,你只能下地府投胎了”
    司机死死握着那一把铜钱:“那,那什么时候我能走出去?”
    陆终点点他手里的铜钱:“等这些不再发烫之后。”
    后知后觉的,司机才感觉到这一把铜钱有些烫手。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司机疯狂鞠躬:“请大师一定要把秦少爷救出来啊。”
    不然秦少爷口头上答应的涨十倍工资这事就没人知道了啊。
    陆终摆手,在司机说的方向结了个印记,一掌拍下去,司机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呢,面前高大的男人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司机咽了口口水,抓紧了手里的铜钱,头也不回地顺着陆终指明的方向狂奔。
    秦源关上门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就是那种中二少年热血番里的主角,把队友送出去,然后一腔热血的回去救朋友。
    但是……
    这一腔热血在秦源转身的一瞬间就凉了。
    面前是一个全身上下都裹在斗篷里的人,连脸都看不清。
    对方不知道在他身后看了多久,在看到秦源转身的那一刻,突然道:“我,对你有点印象。”
    秦源整个人都僵住动不了了,他感觉面前这人只要轻轻一抬手就能杀死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迟迟没有动手。
    黑袍人看着秦源就像看一个好玩好逗弄的玩具一样,突然笑了,声音低哑难听:“有趣……且留你一条命吧……”
    就在黑袍人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妖力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黑袍人骤然消失在原地,根本看不清是怎么离开的。
    秦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陆终的身影赶到,眼泪直接就出来了:“陆哥……呜呜呜……”
    陆终皱着眉看着刚刚黑衣人待过的地方:“刚刚,这里还有谁?”
    秦源一看见陆终就觉得稳了,腿也不抖了声音也正常了:“是一个裹在黑袍里的人,听声音大概是个老人?挺难听的。”
    “老人?”陆终没找到能与之对应上的人选:“藏头缩尾,故弄玄虚。”
    “对了陆哥,”秦源道:“甜甜,甜甜有危险,咱们快去救她。”
    陆终拎着秦源的领子,直接跳上屋顶,快速寻找起来。
    秦源连过山车都不敢坐,这冷不丁体验上了轻功的第一视角,吓得哇哇大叫。
    陆终在最大的那间房前落地,秦源跪在一边干呕。
    面前的房子里传来浓重的血腥味,秦源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陆终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别,”秦源现在可怕落单了,别一转头又是那神秘的黑袍人:“我跟你一起去。”
    陆终没再说什么,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霍——”
    秦源望着面前巨大的神像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供奉的是谁啊?鬼也会供奉神像吗?”
    陆终的视线从神像的脸上移开,抬脚走向后面,秦源也赶紧跟上。
    房间里常年点香,一片云雾缭绕的,还很呛鼻。
    这股香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显得无比诡异。
    陆终转过去,只看到了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秦源惊呼一声:“就是他绑我们来的……”
    地上的尸体赫然是那个工装男,他身上的皮肤完好无损,但是七窍流血,地上也全是血,难以想象到底是怎么死的。
    陆终在工装男的身上摸了摸,从他的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细细的金镯子:“甜甜的禁锢解开了。”
    秦源看看镯子又看看地上的工装男,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爬上了后背——
    这人,不会是甜甜杀的吧……
    可是,甜甜杀他,是因为他做坏事了啊……
    秦源还是第一次这么直面死人,心态有些崩溃。
    陆终往他后背拍了一把:“不是甜甜杀的,他死于心魔。”
    说着,他踢了工装男一下,只见原先被遮住的另一面也露了出来。
    只见工装男的两只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舌头伸的老长——他是被自己掐死的。
    应该是甜甜对他用了某种幻境,这怎么能不算是自杀呢。
    秦源被拍回来了一点血色,愣愣地点头,跟在陆终的身后往前走。
    甜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这屋子除了大门,就只有往里面走这一条路。
    陆终带着秦源走过一条长长地走廊,墙面上的烛火明明暗暗,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有时候秦源都会恍惚,这些影子是不是活过来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石头大门,此时已经被暴力破坏,散落在周围的碎石上有隐隐约约的血迹。
    陆终往里面走,刚靠近,一股糜烂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熏一个仰倒。
    秦源再次干呕起来:“陆哥,这,这里面是什么啊这么臭?”
    陆终的视线穿过黑暗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门里是一个空旷的洞,在洞的四周围着一圈符篆,血红的符被一条绳子串成一串围在中间的那个大坑的周围,坑很深,很深。
    在洞穴的边边角角,有瓦罐、用过的符纸、刀子,还有堆成小堆的白骨。
    “就到这里吧,”陆终往秦源脑门上贴了张隐匿符:“别出声,等我出来。”
    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太恶心,秦源也不想往里走了,就乖乖找了个角落蹲着当蘑菇。
    陆终走了进去,脚边提到了一根腿骨,他飘起来,直接越过黄符到了最中间的那个大坑面前。
    这个坑里——
    密密麻麻全是尸骨!!
    有的已经腐烂只剩下森然的白骨,有的却是正在腐烂,上面毒虫肆意啃咬,吃的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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