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良明十分看不上谢伏。
    毕竟他在凡间富贵堆里长大,见遍险恶,擅辨人心。他早就看出谢伏志向不小,野心勃勃,却不是花朝良配。
    但是少年人就是那样,若是无人阻拦的情爱,或许走着走着就散了,但是一旦有人阻拦,那便是一定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了。
    结果自然是花良明管不住花朝,毕竟他是个有家不能回的女儿奴。
    花朝想起这些,忍不住笑起来,眼中泪意未尽,笑着笑着还挤出了泪,狼狈却楚楚可爱,她今晚连哭两次,现在一对眼睛像两个熟透的桃儿,很是喜感。
    但是水润润的,盛满了温情的眼睛,任谁看了也要软了心肠。
    有爹爹护着真好,她上一世到底为什么那么冥顽不灵?
    “爹爹别气了,我跟谢伏分手了。”
    花朝绕过花良明,把师无射扶起来,看了眼他的伤处,见没再有血迹透出稍稍安心。
    她顶着花良明审视的视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事已至此,倒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她抓着师无射的手腕道:“爹爹,我现在和二师兄在一起。”
    “二师兄不曾欺负我,他待我很好。”
    师无射闻言,一直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缓缓的,极轻的吁出。
    花朝见明月长老回来,第一反应是将他藏起来,师无射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幸好。
    师无射再度对花良明躬身,抬手规规矩矩见礼。
    八风不动不卑不亢,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弟子师无射,见过明月长老。”
    看上去极其端庄稳重,实则搭在一起施礼的手心潮湿得厉害,气息能以灵力压制舒缓,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在狂跳。
    第22章分手
    花朝坦白自己和师无射在一起后,就和师无射手拉着手,看向了花良明。
    她很在意花良明对师无射的态度,毕竟上辈子花良明就格外不喜谢伏,每每见到谢伏,都是一副视他为无物的样子。
    果不其然,花良明听了花朝这么说,微微眯眼,用一种十分凌厉且挑剔的眼神看着师无射。
    那总是月牙般风流旖旎,弯钩般惑人的眸子,此刻像一把刀,从师无射散乱的头发丝儿,一直刮到他的后脚跟儿。
    然后冷笑了一声。
    花朝心里一紧,飞快甩开了师无射的手。
    师无射手心一松,心中一慌,连忙去捞花朝的手,却捞了个空。
    下一刻花良明袖口一抬,折扇“唰”地展开,而后像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对着师无射一扇。
    来自元婴修士磅礴如海的灵力形成了漩涡,卷着师无射飞速从花朝屋子窗口撞了出去,眨眼之间将他送出了飞流院的大阵。
    窗户敞开,外面晨光熹微,师无射跌在飞流院阵法之外,表情空白。
    花朝朝外看了一眼,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她看了花良明一眼,不敢吱声。
    或者说她知道花良明不会弄伤师无射,而且花朝也根本不想说什么。
    这一生,没有什么比她失而复得的亲人更加重要。
    花良明也是一时脾气没能收住,纨绔子弟嘛,一辈子顺风顺水,没有灵根硬是碰到了地仙塑骨,再怎么看上去风致儒雅,也是个桀骜难驯目下无尘的性子。
    谢伏他看不上,难道比谢伏强那么一丁点的师无射他就能看得上了?
    他花良明的女儿在他心中,就算不端着,那也是真仙女,在他看来谁也配不上。
    但是花良明把人卷出去送走之后,却没有马上回头。
    他后背有点僵硬,因为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僭越”了。
    花朝曾经和他约法得有百来章,桩桩件件条条框框,都是四个大字——“不要他管”。
    花良明平时是不会犯这样毛病的,主要是今夜花朝表现得对他过于亲近,花良明一高兴,昏头了。
    忘了女儿最不喜欢他管。
    花良明一身的反骨都暂时蛰伏,慢慢回头,觑花朝面色。
    花朝对他笑了下。
    花良明那一身骄矜顿时抖起来了,嚷道:“夜半三更披头散发,竟然留宿女子闺阁,如此孟浪轻浮,居心叵测之人,我没将他打死纯粹是看在你面子上。”
    花良明自己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下。
    花朝闻言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又笑了一下,走到桌边上,一边倒茶一边说:“爹爹你漏夜而归,风尘仆仆,快坐下歇歇吧。”
    花朝太反常了,花良明有点呆。
    他疑惑看着花朝,片刻后双眸飞快闪过金芒,坤阳符文印灵纹流动,将花朝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这才安心。
    魂灵安稳,没有古怪。
    花良明记不得多少年自己的女儿没有同自己这般温和地说过话了。
    他一时间“受宠若惊”,走到桌边坐下,刚要接花朝手里的茶杯,花朝突然把手收回去了。
    花良明立刻站起来,飞速道:“爹爹知道不应该管……”
    “来人啊!”花朝对着外面喊道,“换一壶热茶来。”
    花朝喊完,回头看向花良明,满脸疑惑,花良明几乎刻在骨子里的女儿奴性爆发,道歉道一半儿,发现花朝不是发火,只是要换茶水。
    花良明绷着一张俊美面皮,“啪”地又坐下了。
    很快有婢女进来,换了热茶,花朝亲手给花良明倒了一杯。
    又吩咐婢女:“准备吃的吧,爹爹赶路肯定饿了,准备好了送去落雨亭,我同爹爹在那里吃。”
    “是,大小姐。”小婢女看了花良明一眼,美滋滋地下去了。
    花良明一回来,就意味着这飞流院的侍婢都有好日子过了,且花良明每次游历回来,都会寻到一些好的去处,安置飞流院之中的人。
    这些凡人待在仙山不能入道,也都是平白蹉跎,不如早些下山去安稳度日,自然都盼着花良明回山。
    花朝将小婢女喜悦的神色看在眼中,若是从前肯定要误会自己爹爹浪荡无度,连小婢女都要倾心他。
    但是如今却绝不会再误会,神色淡淡像没看到一般,反倒是花良明比她还要忐忑不安。
    他走了就这么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女儿怎么突然间就转了性?
    她这般情态,像极了她十几岁还天真烂漫的模样。花良明一时心中感慨,又隐隐高兴。
    两个人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婢女在门口敲门报道:“大小姐、老爷、饭菜准备好了。”
    花朝这才和花良明一同起身,迎着晨曦,缓步朝着落雨亭而去。
    落雨亭修在这飞流院后院暖池之上,凌空以术法悬浮,受暖池氤氲热气熏蒸,里面湿润温暖花草繁盛;且正因为热气沾染在落雨亭的顶盖之上,会化为水珠,常年落雨一般沿着亭子四周滴答下落,故此得名——落雨亭。
    花良明十分喜欢在落雨亭之中煮酒烹茶,依着软塌醉生梦死不问世事不念清修,白日看繁花盛景,暖阳穿亭,入夜遥望四阔的月色,享受清风裹着水汽拂面。
    无论黑夜白天,都犹如身在仙境。
    花朝从前最看不惯这里,直想给花良明铲平击落,免得他日日流连,不修炼也不炼丹,丹炉都要落灰了。
    但是来了几次,她实在爱上这里,常常流连,甚至有时候夜里也不想回去,只想幕天席地地睡在这里,观星看月,听雨声落在耳边,惬意极了。
    两个人进入落雨亭,饭食已经规整地摆好,父女俩的口味其实十分相似,都偏爱大荤大甜,糕饼和夹馅的东西。
    两人对坐,晨光已然繁盛地爬满了亭中花草,映着其上水露熠熠生辉。
    花良明心情疏阔,胃口大开,虽然不解自己女儿因何性情突变,但他实在对如今这父慈女孝,一同享受人间美味美景的场景梦寐以求。
    “大壮啊。”花良明捞过桌边煮好的清酒,大清早的就给花朝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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