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华念平全身酸痛,脑袋十分地昏沉,试了试额头,感觉像是在发烧。但他必须要强撑着,决定提前就去上班。
    因为从昨天到现在,他心中憋了太多的话,必须向陶海亮敞开才能舒服。
    赶到办公室,值班秘书就跑来报告,说是总经办特地派人向华董事长通报,陶海亮总经理已带着秘书长刘长林,还有计财部的张如山经理,已经一早出发去了省城。
    而且说到,为了争取好几个脱贫项目的顺利审批,陶海亮总经理还要计划再去趟京城,前后大约需要一周时间。
    按照制度规定,陶海亮作为总经理一旦外出超过两天,应该提前向董事长报备。华念平现在心中明白,陶海亮这是在先斩后奏,故意变着法子绕开自己,不愿意与他直接面对面。
    华念平甚至断定,一定有人不怀好意,把他对热镀锌项目的看法,抢先透漏给了陶海亮,引起陶海亮的不满,甚至严重抵触。
    人董部的傅金鹤主任向华念平提醒,省里今天下午会有一个组织工作的会议,华念平作为恩源集团的工委书记,必须参加。
    华念平心中一动,回答傅金鹤立即出发。
    他设想,正好赶到省城与陶海亮乘机会面。
    省里的工作会议,主要内容是关于加强基层人事的使用和管理。
    主持会议的是省里新任组织部长。
    果然应了陶海亮和侯意映的传言,这一职务由省委宣传部的原陆副部长接任。
    散了会,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多钟,华念平找到洪芳,邀她与陶海亮联系,说很想与他们夫妇一起,三个过去的老朋友共进晚餐。
    洪芳却为难地告诉华念平,陶海亮中午在家就对她说过,晚上将和章尃之、组织部陆部长、省里财政厅的几位领导一道吃饭。
    不过,洪芳又说,很愿意邀请华念平今晚去她家里吃顿便饭,等到陶海亮忙完应酬,三个人可以在家里毫无顾忌地倾谈。
    华念平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很不客气地就答应了。
    洪芳立刻向家里的保姆阿姨打电话,告诉有客人在晚上去家里吃饭。
    但是,她心中的两个疑惑却没能向华念平主动提问。
    一是华念平既然知道陶海亮就在省城,为什么不直接取得联系?二是据陶海亮说,今天的这顿晚宴由恩源集团做东,作为董事长的华念平,为什么居然没有被邀请参加?
    丈夫不在家,洪芳找出珍藏多年的一瓶五粮液老酒,款待她的老同学。
    酒至三巡,华念平的周身开始忽冷忽热,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一整天都在发烧头痛,现在又被洪芳连逼带劝,更是喝了不少的酒,但是想到只有在陶海亮的家里才能等到他,所以只能勉强支撑自己。
    洪芳的女儿今年十岁,上小学三年级,刚吃好饭放下筷子,就被妈妈强迫去自己房间做作业。洪芳陪着华念平,两个人边吃边聊。
    “听说今年的春节长假,你是在老家过的,伯母的身体好么!”洪芳关切地问道,“老人家知道你如今又一个人过单身的,会不会很难过!”
    “我妈瘫痪在床有了一段时间。”华念平饮了一口酒,满脸愁闷,“所以,已经离婚的事情,这次回家没好实讲。”
    “唉,我真后悔在林思儿回国的那段日子,没有狠下心劝她离婚。”洪芳自怨,“不然的话,你们两个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一起了!”
    “最近,你有没有再和林思儿联系?真就打听不到她的一点消息?”华念平问道。
    “过年那阵,我给她的手机,还有米国三籓市的家里,都打过电话。”洪芳回答,“但不知道为了什么,她的手机关停掉,家里的电话也一直没有人接听。”
    “失踪的不光是林思儿,还有秦欣茹!为什么她们都突然间杳无信息?”华念平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抽干,仰天长叹,“难道,真是我华念平要带给她们厄运么!”
    “没想到,念平你的心里除了林思儿,还装盛着秦欣茹这个大美女!”洪芳以调笑的口气挖苦,“如果再加上前妻吴宁芳,我们家陶中尉,可是比不了你这一片艳福!”
    “说到秦欣茹,我这两天倒是有件事情放心不下。”华念平一脸忧郁道:“洪芳,很想拜托你转告海亮兄,让他格外加以关照七度置业。”
    “你是恩源集团的一把手,职位在陶海亮之上,难道有什么隐情,还需要靠他出面才能处理?”洪芳不解。
    “秦欣茹受伤后,把七度产业交给她的弟弟秦欣嘉管理。但是目前,在海亮兄的主使下,一个叫邱香娅的女人已经掺和进去。我担心,这会对七度产业不利。不可思议地是,海亮兄居然一直对邱香娅十分地信任和欣赏。”
    华念平道。
    “邱香娅,她是谁?”洪芳警觉起来。
    “邱香娅是邱明清的大女儿。更为糟乱的事情,是邱香娅的妹妹邱香妮,又和秦欣嘉搅在了一起。我因为在秦欣茹嫁给马基元之前,和她有过几个月的感情交往,这事在淮上市曾经议论纷纷,所以为了避嫌,现在不好直接出面过问。”
    华念平解释。
    “不仅仅是有些乱,还很有意思!”洪芳心里琢磨,有必要突袭一次在淮上市里单身生活的丈夫。
    “洪芳,实话告诉你,我最近对海亮兄有点意见!不,是有很多意见!”
    华念平再斟上一大杯酒,放开喉咙,独自一饮而尽。
    他眼球震颤,酒醉夹杂着脑袋发烧,神经系统高度兴奋,话语变得滔滔不绝。
    一会自责自罪,说辜负了洪芳的托付,没能把陶海亮看管和领导好;一会又神智失常,指责陶海亮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全然不把他这个董事长放在眼里。
    华念平无法料到,正当他难以抑制,反反复复地向洪芳控诉对陶海亮的不满之时,不知是在什么时候,陶海亮却已经进屋回家。
    陶海亮静立在华念平的身后,听他向妻子肆意控诉自己,满脸尽是怒忿,不发一言。
    洪芳虽然眼见陶海亮回来,却也没有阻止华念平语无伦次,任他一脑子发泄对丈夫的攻击情绪。
    因为她太想知道,在华念平和丈夫之间,这两个男人到底怀有什么样的纠结。
    洪芳如今是进退维谷,已经完全笃信自己当初对华念平说过的那句话:朋友之间,不能同室为僚。
    陶海亮晚间的应酬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现在要比华念平清醒得很多。
    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并且洪芳又眨眼示意,不许打乱华念平的话语,他只能心里干恼。
    陶海亮无法理解,自己对华念平这两天躲来躲去,他今天竟是追到了家里,借酒向他的妻子控罪自己的诸多不是。
    华念平喋喋不休的唠叨,礼仪尽失地喝光了瓶子里的最后一滴酒,身子突然向旁边倒去。
    陶海亮眼见,急忙从后面扶住他以免栽地,但华念平又木僵地向前俯冲过去,重重的“嘭”地一声,脑袋垂伏在餐桌上再也没有抬起。
    他真是喝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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