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吴先生的住地。
    这是一所清静优雅的小筑,要不是亲眼所见,许清宜都不敢相信京城还有这种地方?
    当真是闹中取静,梦中情宅。
    派人下去敲开门,有个老仆问他们是谁。
    待说明来意,对方让他们等着,估计是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老仆折返回来请他们进去。
    “多谢。”许清宜面带笑容礼貌道,随后踏入吴宅的门槛,里边的一草一木,顿时就吸引住了她的心神。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好漂亮的一座小院子。
    第二反应,这个老师找对了。
    许清宜的笑容更大了,一边向前走,一边悄声和临哥儿说:“看见没,吴先生的院子很漂亮啊,我猜吴先生肯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喜静和花草,审美也很好,脾气大概率也是个温和的。”
    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则研究,说爱花草的人啊,脾气都坏不到哪儿去。
    前面带路的老仆脚步一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前行。
    而后面的母子俩,还在嘀嘀咕咕。
    “读书不全是为了考功名,也是为了长智慧,见天地见自己,闹明白了这个世间种种是怎么回事,仍然热爱生活,有条不紊地安置好自己,无论身体还是精神,这才是强者。”
    许清宜感慨道,如果通过了解,吴先生只是一个擅于勾心斗角的谋士,却缺乏人情味的人,她不会让临哥儿拜师。
    当然了,现在只是初步分析,具体还得看实际情况。
    “嗯。”临哥儿认真聆听,现在娘说的话,他己经不会瞧不起了。
    尽管娘没读多少书,不会说那些华丽的辞藻,却有种历尽千帆,让人心安的稳重。
    “我们要靠近那些心存美好的人,远离那些怨天怨地,凡事都往坏处想的人。”许清宜又说了一句。
    这时,老仆应将他们引到了一个抱厦,里头支起炭炉,似乎在煮茶,飘着一阵香味儿,隔壁桌上还摆着一架古琴,书籍棋盘等等。
    “两位请先坐下喝茶,我家主人很快就过来。”老仆送上香喷喷的烤梨茶,朝他们母子俩笑笑。
    不知是不是许清宜的错觉,总感觉老仆的态度好多了。
    “多谢。”娘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等老仆走后,临哥儿若有所思地瞟了娘一眼,看周围没人,便小声问道:“娘刚才是故意说的吗?”
    “咳……”许清宜正在喝烤梨茶,闻言差点儿呛到。
    这孩子太敏锐了。
    临哥儿了然,娘真是故意说的,在老仆面前给吴先生戴高帽,但又显得不着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是单纯教育儿子。
    “礼多人不怪嘛。”许清宜笑着,也是扭头确认过周围没人,才小声继续说:“人家看起来不太欢迎咱们,说几句好话又不费劲。而且由小见大,这些话也确实是娘想跟你说的,不管怎么样,人不能丢了拥抱美好的能力。”
    临哥儿身世悲惨复杂,后来纵然位极人臣,可是他幸福吗?
    孑然一身,最后惨死,显然和幸福搭不上边。
    所以许清宜希望,给临哥儿找一位既知识渊博,又热爱生活的老师,对临哥儿言传身教。
    长成一个人格健全,心理健康的人,理应排在封侯拜相强前面。
    临哥儿点点头,若论热爱生活的老师,他身边己经有一位最好的老师了,他心想。
    随即捧着烤梨茶也喝了一口。
    暖洋洋的。
    “儿子,这个烤梨茶好好喝啊。”许清宜咂咂嘴,眯着眼睛仔细辨认茶壶里的材料:“你说,我要是开口向人家讨要方子,礼貌吗?”
    临哥儿还真琢磨起来:“不礼貌,等我拜了师再帮您问。”
    许清宜:“……”
    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吴寂容先生的身影终于出现,娘俩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对方远远走来,身穿月白色长衫,体态修长飘逸,瞧着很优雅出尘。
    许清宜端着茶杯都忘了放,被烫到手心才赶紧放下,嘶,吴寂容先生竟然是这个款的帅哥,隐士高人啊。
    即便暂时还没看清楚五官,她也万分笃定,吴先生肯定是个美男子。
    因为但凡长得丑一点,都不敢轻易尝试这个清汤寡水的造型。
    不同于许清宜的喜闻乐见,在看到吴先生的瞬间,临哥儿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向隔壁的娘。
    不出他所料,爱男色的娘果然看得津津有味,满脸写着望眼欲穿。
    “……”临哥儿想了想,没说什么。
    换做以前,他可能会板着脸说两句,不过相处了大半年,他己经明白娘有分寸。
    用对方的话来说,这叫发现美好,欣赏美好。
    所以也罢,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那位吴寂容先生越走越近,许清宜总算看清楚了对方的真面目,果然是个仙气飘飘的大美男一枚。
    她就心满意足地收起目光,继续当她的端庄高门贵妇。
    等人踏进抱厦,许清宜领着临哥儿站起来,笑道:“吴先生好,我姓许,家夫是谢韫之,我们母子二人贸然来访,实在是打扰了,还望吴先生海涵。”
    “谢夫人客气。”吴寂容拱了下手,动作潇洒大方:“吴某久仰谢韫之将军大名。”
    看来这位吴先生,哪怕不是谢韫之的粉丝,起码也是尊敬的。
    许清宜松口气,继续笑着,向对方介绍自己身边的临哥儿道:“这是韫之的长子谢临。”
    临哥儿弯腰,向吴寂容先生行了一礼:“吴先生好。”
    “我知道你,前些时候院试的第一名。”吴寂容点点头,唇边含笑。
    瞧着真的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好显年轻,许清宜心想。
    只听对方首接地问道:“不知谢夫人携子来寻吴某,所为何事?”
    许清宜一笑,也不藏着掖着道:“是这样的,听闻吴先生才名,我们母子此来,是想拜托吴先生收犬子为徒。”
    “哦?”吴寂容瞧着很意外,毕竟相比起那些有名的大儒,自己的名声并不响亮,身上更无官职,如何能赢得那位名动天下的谢将军认可?
    “是谢将军的意思吗?”吴寂容问道。
    其实他没有收徒的打算,尽管这对母子确实挺有意思的,可是他们是谢韫之的妻儿,与朝堂的关系过于密切了。
    他这个无事一身轻的人,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是也不是。”许清宜保持得体娴静的笑容,仔细诚恳地说道:“选择吴先生是我的意思,家夫只是从旁给予意见,并且相信我的选择,就像我信任吴先生一般。”
    看到吴寂容的气质后,她再没什么可犹豫的,这位就是她心目中的好老师人选。
    随后许清宜看着临哥儿,上道的临哥儿欠身表态:“我也相信娘的选择,娘说吴先生是最好的老师,吴先生就是最好的老师。”
    许清宜满意地感叹,看来临哥儿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他也很懂嘛。
    吴寂容高高地扬起眉尾。
    作为一个世家子出身,他才高八斗,天赋过人。
    这辈子听过的夸赞多不胜数。
    有人夸他的外表,有人夸他是奇才,也有人夸他出尘。
    却第一次有人夸他热爱生活,脾气温和。
    也是,谢临靠自己就能考中案首,若单纯只是想更进一步的话,实在没必要找他。
    外面有的是知名的大儒学者。
    “我考虑考虑。”吴寂容沉吟道。
    许清宜注意到对方的自称变了,说明现在说的己经不是客套话,而是认真的了,她笑道:“多谢吴先生。”
    吴寂容颔首,目光落在临哥儿身上道:“你随我来书房一趟。”
    “是。”大抵是摸底和布置作业什么的,临哥儿估摸着,便跟上去。
    许清宜欣慰地目送他们走了,同时心中赞叹,吴先生真的很飘逸出尘。
    书房里头,二人聊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最后临哥儿得到一本书。
    吴寂容叫他回去看看,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写篇文章。
    临哥儿:“是,多谢吴先生。”
    许清宜耐心地等着,终于看见临哥儿出来了。
    也没问结果,只是看着他手里的书:“吴先生给的吗?”
    “嗯。”临哥儿也垂眸看着书,发现落款竟是吴先生本人。
    此前他对吴寂容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经过刚才的细聊,他的想法己经完全改变了,对方的确是个高人。
    而为他找到这名高人的,是他从前轻视过的娘。
    临哥儿欲言又止地望着许清宜,感觉有许多话想说,不过最后只是憋出一句:“娘,外面冷不冷?”
    许清宜笑道:“围着炉子呢,不冷,烤核桃烤红枣吃,很有趣。”
    “嗯。”临哥儿说道:“下回我再帮您要方子。”
    “好,咱们回去吧。”许清宜拍了拍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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