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库莱被拽入镜世界,浑身已被粘稠的蛛丝死死裹住,只剩了脑袋在外面。
    一切景观与地球一致,只是这里的居民不再是人类,而是无数饥饿的镜怪物。
    面前,是一只巨大的六足紫色蜘蛛,其机械化的外表昭示着它是镜世界的生物,同时也是假面骑士魂蛛的契约兽!
    怪人被倒吊在网中,魂蛛跃进镜内,跳到契约兽的背上。而那紫色巨蛛背上竟好似长了专门供人站立的台座一样,使魂蛛站上去宛如盛装游行。
    达库莱心下思忖,身体并未发力,准备积蓄力量,在对方扫下最终降临的卡牌前振力脱离蛛网。
    “(区区蜘蛛竟想捕猎鸟类,不自量力。)”
    果不其然,魂蛛从卡盒中抽出一张卡牌,正是他先前未使用的那张。缓缓插入手臂上的蛛召机中。于此同时,达库莱的身体结构急剧变化,翅膀即将撑破蛛丝。
    「poison vent!」
    (剧毒降临!)
    达库莱惊愕于对方竟没有释放必杀,而是使用了一张特殊攻击卡牌。只见蛛丝之中不断渗出毒绿色的液体,使得达库莱顿时浑身乏力,更加挣脱不开。
    这次,他连自己身体的操控权都失去了,而这份无力感渐渐吞噬了他的斗志、意识,直直攀升到大脑。
    魂蛛号令自己的契约兽“蛛魔王者”向前靠近,吐出新的蛛丝,将达库莱再次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密不透风,直至裹成一只茧。
    “给我变成更加强大的镜魔兽!”
    ……………………………………
    怪人的意识沉沉浮浮,时而清醒又时而混沌。犹如在一片深蓝的海洋中随波逐流。
    忽有一刻意识被冲上了岸,贪婪地呼吸着焦味的空气。
    “喝——呼——”达库莱惊坐而起,发现自己竟好端端地坐在林子里的一小处营地。
    四处张望,从熄灭不久的篝火,到睡袋边沾满尘土的制服,那些深深烙印在他的回忆里的东西,回来了。
    “干嘛干嘛!”一旁被他惊醒的队友不耐烦地喊道。
    “毕恩、guard、艾尔瓦、加勒斯……你们都在……雷德呢?雷德大哥呢?”
    达库莱激动地念出了眼前故人们的名字,生怕有一个人被他落下,生怕再有一个人因为他的失误而死去。
    “你是不是白天被土匪打中脑袋打傻了?”
    熟悉的沉稳的令人充满安全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达库莱听后已然热泪盈眶,却不敢回头。
    “抱歉,大家……我……确实有点……”达库莱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感动,趁着光线昏暗拼命地抹去泪水,一时语塞。
    众人觉得他的语气宛如夜里哭啼的孩童,觉得好笑,一齐打趣。达库莱竟也忘却悲伤,跟着发笑,仿佛嘲笑自己过去毫无意义的悲痛。
    “行了,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说着,雷德再次熄灯,转身在营地边漫步守夜。
    达库莱安安稳稳地躺下。或许是因为在梦中,此刻,他不再记得风间、苏茜、神念、莫勒斯等人。也许,此刻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然而,他已经在梦中了,不可能再有另一个梦。
    于是下一秒,他的噩梦接踵而至地展现在眼前:
    他永远记得那灯红酒绿的一夜,在钢铁洪流的现代都市中,他和一只妖媚的羽蛇,误打误撞地堕入了淫欲的地狱。
    北国的风霜寒冷彻骨,那一声爆裂和满天的火光带走了他的友人和希望。
    卡拉顿城的地下通道,永远回荡着菲林女孩的啼哭与尖叫。
    炎国灰齐山上的茅屋,葬送了他的身体的原主。
    他含着赤泪凝视着自己的过往,咬牙扛住悲伤。细数生命里的余光,无奈哀叹凄凉。
    至少他不是一无所有,怪人这般安慰自己。
    “是吗?”
    随着一声莫名的反问,达库莱被眼前的异景带来了更多的绝望。
    一段段文字飘在空中,化作锋利的箭矢,不断贯穿着他的身体,并伴读着尖锐的声音。
    “你小子真是坏事做尽呐!”
    “真服了,杀人犯能不能离我家粉毛远点。”
    “亚克之夜史上洗白的最失败的角色,没有之一。”
    “你也配和耀骑士比较?纯纯打手还是给爷爬吧。”
    “杀过普通人不用负责是吧?受过苦就配过上幸福生活了是吧?”
    “要是没有你,红刀哥和苏茜明明都没事的。”
    ……………………………………
    亚克之夜玩家的恶言恶语淹没了达库莱,把他骂成了一个不堪的怪物。
    毫无疑问,这是逼达库莱内心黑化的手段,而他也的确受到影响,愤怒逐渐翻涌上来。
    但他也并没有失去理智,甚至略感愧疚,觉得他们骂的并没有错。
    尤其是当他想起那些惨死于他手下的无辜的普通人,愧疚之意犹为强烈,甚至淹没了愤怒。
    要是早点遇到苏茜,早点来到那片大陆,早点和雷德一起拯救感染者,或许就不会造下那么多的恶业。
    达库莱的思绪陷入了矛盾,在自我否定与对幸福的渴望中不断徘徊,就这样永远地自我封闭了下去……
    ……………………………………………………
    “差不多快好了吧。”魂蛛默默等待着。
    唯有他的契约兽,明白他在等待什么东西破茧而出。
    砰!砰!
    犹如炮弹炸裂,虫茧登时破碎。魂蛛将棍杖抵在身前抵挡飞射的碎片。
    一道鬼影飞出,空中只留残影。转眼间瞬身到地面,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惨白的皮肤下,涌动着莫名的力量,清冷的面庞犹如上了浓妆,蒙着一层看不见的阴气。
    达库莱掏出妖刀七伤,拔出刀鞘,将轮盘转了两转。一声狂放邪魅的呼喊从刀中传来。
    「妖刀——附魔!」
    「gie~haha!——darkray!」
    (桀~哈哈!——达库莱!)
    刀身碎片尽数分裂,环绕在达库莱身边飞舞。转而刺入皮肤,在体表分裂扩散成一整套怪人装甲。
    尖锐的刺甲张扬锋利,靛蓝色甲胄宛如龙鳞,正脸戴着一面表情空洞的破碎面具。肆意生长的毛发和羽毛覆盖了头顶其他部位。诡异与野性并存,不羁与破败相生。
    刀身失去实刃,一段冷光从无刃处延伸。如恶魔狞笑的花纹流光闪动,幻化出光剑一般的刀身。
    “好了,快来拜见你的主人——”话音一出,开口的竟不是魂蛛,而是他的契约兽。
    达库莱丝毫不惊讶于镜怪兽口吐人言,并且手握妖刀七伤,瞬闪到魂蛛面前,脚踩蛛魔王者的脑袋。
    见达库莱并无杀意,魂蛛沉稳地说道:“欢迎你,同志。”
    “哼。”
    达库莱收了刀,径直朝镜外走去,轻描淡写地破开了蛛网的阻拦。
    那面具下扭曲的狞笑到底是何人的悲鸣,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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