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我就说嘛,在这风口浪尖上,马天豪不可能愿意见我,如此也好,至少他没有什么过分的企图,只是来应付一下。张斐笑道:“因为在识人方面,令尊可远不及你。”
    马小义顿时是眉开眼笑,激动道:“三哥,你可真是神呀!不瞒三哥,俺虽年纪不大,但可是广杰天下英雄好汉,上哪都有朋友。”
    “看得出来。”
    张斐笑着点点头,这小子的确是待人热忱,且又好打抱不平,道:“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丢人的,今夜过后,你们马家将更上一层楼。”
    马小义激动道:“真的么?”
    张斐非常自信地点点头,又问道:“令尊可到了?”
    “哦,俺爹早就来了,三哥,快里面请。”
    便是将张斐引入屋内。
    只见酒馆不大,从装潢来看,也不怎么高档,反倒是显得有些破旧,透着一股江湖气息,若手上没茧,往那护栏上一扫,估计满手是刺。
    此时,里面就只坐着一人,四十岁左右,四方脸,左边脸颊留有刺青,留着两撇浓密的八字胡。
    此人正是马天豪,也就是那天在河边遇到的中年男人。
    不得不说,此人的气势与这酒馆倒是挺配的。
    反倒是张斐穿得有些正经。
    张斐拱手道:“晚辈张斐见过马员外。”
    马天豪打量一番张斐,也不请他坐下,只是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改在此时此地见你吗?”
    张斐摇摇头。
    马天豪直爽地说道:“因为我不想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马小义着急道:“爹爹……”
    马天豪瞪他一眼,又道:“你去外面买些酒来。”
    马小义眨了眨眼,纳闷道:“爹爹,你莫不是忘了,咱这就是酒馆啊!”
    马天豪道:“今儿爹爹想喝潘楼的酒。”
    “潘楼?”
    马小义双目一睁,“那很远啊!”
    马天豪沉眉道:“你去还是不去,要不去的话,那爹爹就自个去。”
    “去去去!俺就去就是。”
    马小义郁闷地点点头,又向张斐道:“张三哥,你先坐着,俺去帮你们买酒,待会咱们一块灌醉俺爹。”
    说罢,他便夺门而出,留下一脸懵逼的张斐。
    马天豪一脸不屑:“就你这小子酒量,再过上十年,也喝不过你老子。”
    这绝对是亲生父子,太像了。张斐突然咳得一声,向马天豪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员外还要来见晚辈?”
    “我本就没有打算见你。”说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天豪不禁向朝着外面喊道:“你慢点骑?”
    “哎!”
    然后就是一阵急促密集马蹄声。
    “这个臭小子!”马天豪骂得一声,过得片刻,他又瞧了眼张斐,是心不在焉道:“都是小义对你赞不绝口,让我一定要来见见你。”
    其实最初之时,在马小义的要求下,他答应见见张斐这个后起之秀,毕竟马家也经常跟茶食人打交道,认识一下也无妨。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令他也改变了主意,不过马小义却认为他这么做是让自己失信于人,这可不信,坚持让他来见张斐一面。
    最终马天豪想出这么一个妥协方案。
    张斐拱手道:“恭喜员外。”
    马天豪楞了下,“为何要恭喜我?”
    张斐笑道:“因为令子在识人方面,已经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于父亲而言,这难道不是可喜可贺之事吗。”
    马天豪面无表情道:“你这是在夸你自己啊!”
    张斐呵呵道:“我还需要夸吗?”
    马天豪呵呵一笑:“那倒是的,可没有几个普通百姓能够招来满朝文武的憎恨,你是头一个啊。”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道:“故此我也认为,没有必要与你见这一面,这只会给我带来麻烦。”
    张斐道:“员外可真是小瞧人了。虽然我目前可能没法打官司,但是对于员外而言,就真的需要一个帮你打官司的珥笔之民吗?”
    马天豪点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我不是很需要,故此我也未想过要见你。”
    张斐摇摇头道:“如果员外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马天豪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张斐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只有极少的可能性,会沾上官司,许多百姓都没有见过那府衙大门,但是对于员外而言,可就不一样,就典当行这门买卖来说,平时的纠纷肯定是少不了,但如果都到了打官司的地步,那就是一种失败。”
    马天豪这才正眼打量了下张斐,突然伸手引向对面的座椅,道:“请坐。”
    “多谢!”
    张斐坐了下来,又继续说道:“以员外的实力和地位,就不应该沾上官司,因为员外完全有能力将官司扼杀在摇篮之中,故此员外需要一个精通律法之人,来帮助员外规避这一切。”
    马天豪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以你目前的状况,我为什么又要请你来帮我?”
    张斐道:“因为除我之外,无人能够帮员外规避这些官司。”
    马天豪呵呵道:“你未免也太自大了。”
    张斐道:“虽然员外乃是典当行的行首,但是在晚辈看来,员外的那些放债的手段,真是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可言,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将人逼死。
    记得那日员外在河边曾言,借钱者可有想过是否还得起钱。这话是不错,但到底人命关天,只要这人死了,纵使员外有百般理由,那也有可能沾惹上官司。员外应该庆幸,没有在公堂上遇到我,否则的话,这官司可就有得打咯。”
    马天豪微微皱眉,他对于自己白手起家,可是非常自豪,如今却被张斐这个外行人给贬得一文不值,心里能爽吗,淡淡问道:“那我倒是要想你请教一下,何谓高明的放债手段。”
    张斐道:“第一,将风险降到最低。这是首要的,确保这一点,就能够确保稳赚不赔。
    第二,让人感激,而不是让人憎恨,如此才能够细水长流。
    第三,就是要避免杀鸡取卵,如今放债多半都是这么干的,也包括员外在内,但这其实是一种非常低劣的手段,人活着才能够创造利益,真正高明的手段,是要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用一生的劳动来偿还利息,直到入棺的那一刻还清。”
    马天豪直摇头道:“你说得倒是高明,但是这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谁说的?”张斐笑道。
    马天豪道:“愿闻高见。”
    张斐笑问道:“不知员外对于这汴京房价怎么看?”
    第四十七章 万恶之源(下)
    汴京的房价?
    这说得不是放贷吗?
    张斐这思维跳跃得有些快,饶是马天豪都有些跟不上了,略显疑惑道:“汴京房价可是出了名的高,不知你问这个作甚?”
    张斐不答反问道:“为何汴京的房价高?”
    马天豪道:“这地少人多,自然就高。”
    “正是如此。”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就连员外都认为汴京房价非常高,可想而知,又有多少人买得起。然而,若无人问津,这价格自然就上不去,可见买得人也不少,这是因为我大宋有钱人都住在这汴京。”
    不等张斐说完,马天豪便是突然问道:“你的意思,让我针对买房之人放贷?”
    真不愧是老江湖,反应就是快,多一秒的逼都不让我装。张斐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
    需求多,价格高,这不就是放贷的天然土壤吗?
    “哈哈……”
    马天豪仰面大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着讽刺。
    “呵呵!”
    张斐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一笑,马天豪立刻止住笑意,问道:“你笑甚么?”
    张斐反问道:“员外又在笑甚么?”
    马天豪顿时面露不屑之色,哼道:“我笑你不自量力,天方夜谭。这还用你来教我?你知道汴京的房价有多高吗?且不说能不能借出这么多钱,即便借得出,试问谁又敢借。”
    汴京房价动辄上万贯,谁借得起啊!
    张斐嘴角一扬道:“我以为员外贵为行首,又是教头出身,见地必然会与他人不同,可不曾想,也是一般肤浅啊!”
    这小子不会以为自己是打官司吧?求人之时,说话还这么刺人。马天豪早已经看出张斐是有所求,但这小子的语气令他很是不爽,摆摆手道:“行行行,就当老子肤浅,那你小子倒是说说,何谓高深?”
    张斐答道:“如果人人都已经在干这一行,就好比借钱给那些青黄不接的农夫,那我还跟员外说什么,这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要说就说一些还没人做的买卖,如此才有利可图。
    至于员外提出的疑问,其实也很好解决。首先是风险,如果由我来帮助员外立契,风险几乎没有。”
    马天豪惊讶道:“你说什么,没有风险?”
    “是几乎没有。”张斐纠正道。
    马天豪问道:“怎么个几乎没有法?”
    张斐笑道:“借钱给人买房,这钱肯定不会少,那么抵押物又是什么呢?那当然就是房子啊!”
    “不对!不对!”
    马天豪直摇头道:“我借钱给人买房,然后再用房子抵押,那我图什么?我还不如自己买,对方还两个月利息,不爱住了,房子不要就是了。”
    张斐笑道:“员外先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借钱给人买房,可不代表要借全款,可以借三分之二,由对方付三分之一,亦或者借三分之一,这么一来,如果对方还不起,员外将房子一扣,等于白得这三分之一的房钱,基于汴京的房价,三分之一可是不少啊!”
    马天豪稍稍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光凭此,亦无大用,瞧了眼张斐,又见这小子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心中略微不爽,又问道:“这一般人买房,都是找亲戚、朋友借,毕竟咱给的利息太高了,这么大的款数,朝中大员恐也难以支付上这利息。”
    既然这三分之一都不少,那剩余那三分之二的利息,能低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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