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也好奇地向苏辙问道:“你们条例司什么都不掌吗?”
    苏辙想了半天,道:“好像是真的。”
    苏轼又问道:“那你们干什么?”
    苏辙道:“我们就只是制定新法。”
    苏轼想了想,突然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真是好一个无权之司啊!”
    韩琦犹豫半天,见张斐还直盯盯地看着他,是不依不饶,无奈地点点头道:“是有那么一些道理。”
    张斐又向王安石问道:“军政呢?”
    王安石立刻道:“我们条例司又不掌兵马,又不管军费粮草,与军政也毫无关系。”
    张斐又看向韩琦、富弼。
    韩琦稍稍点了下头。
    张斐道:“那……还有个什么来着?”
    许芷倩提醒道:“行政。”
    “对!行政。”
    张斐又问道:“行政大权呢?”
    王安石道:“我们不管吏政吏费,也不管科考教育,官家的诏令也不走条例司,或许涉及到一点点行政权力,毕竟条例司也归行政,但并无什么行政权力。”
    “是吗?”
    张斐很是怀疑地看着王安石。
    许芷倩也很是怀疑地看着张斐,你到底是哪边的?
    王安石点点头。
    张斐问道:“既然制置二府条例司,什么权力都不涉及,凭什么颁布版税法?”
    对啊!
    众人又是恍然大悟。
    他们告状,也是拿这个事当依据啊!
    竟然将这么重要的证据给忽略了。
    还让对手给提了出来。
    真是太丢人了。
    王安石显得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方才我是再三提到,官家设制置二府条例司,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主持变法。我们制置二府条例司当然有立法权。
    我们只是颁布版税法,可是那税钱不是我们在收,是归市税司管,而监督查办是由开封府管。”
    “原来如此。”
    张斐拱手道:“多谢王大学士告知。”
    王安石只是瞪他一眼。
    装什么?
    不都是你教的么。
    我王安石嘴里能说出这么没有水平的话吗?
    “我问完了。”
    张斐拱手一礼,坐了回去。
    富弼低声道:“他们这才是在混淆视听啊!”
    韩琦道:“要不要提醒一下纯仁?”
    富弼稍稍皱眉,道:“算了,咱们可是主审官,还是公平公正啊!”
    韩琦点点头,又看向范纯仁。
    在如此不利的局面,范纯仁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因为张斐的问题,也为他理清了思绪,见韩琦看来,便站起身来,向王安石问道:“王大学士方才说制置二府条例司拥有制定新法的权力?”
    王安石点点头。
    范纯仁道:“那么由制置二府条例司制定的新法,是不是每个人都得遵守?”
    韩琦稍稍点了下头,表示欣慰。
    王安石点头道:“一旦颁布,自然人人都得遵守。”
    范纯仁问道:“制置二府条例司所制定的税法、军法、吏法,皆是如此吗?”
    王安石点头道:“皆是如此。”
    范纯仁道:“制置二府条例司所制定的新法,人人都得唯命是从,其中也包括二府三司,这权力可真是令人无法想象啊!”
    王安石刚想张口解释,范纯仁便向韩琦、富弼道:“我问完了。”
    就坐了回去。
    王安石
    司马光抚须一笑,“学得倒是挺快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断于法
    虽然局势上面,革新派是占据主动的,但是身为证人的王安石对此是很不爽啊。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靶子,仍由他们欺辱,来来回回,没完没了,但非他无还手之力,而没这个机会。
    他嘴皮子也发胀,这不念叨几句,心里难受啊!
    我特么不是主角吗?
    下回这种事还得让吕惠卿来,咱丢不起这人。
    ……
    然而,随着双方的不断地询问,这观审之人也渐渐都沉浸其中,想得也不是那些权力与利益,而是这个问题的本质。
    如今坐在这里的官员可都非酒囊饭袋,他们都已经看出来,双方现在争论的关键点,就是这制置二府条例司的权力。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也是有防止权力过大的意思。
    这其实也是他们最为关心的问题。
    那么只要能够证明制置二府条例司权力非常大,待会论述祖宗之法,就可以从这一点去解释。
    反之亦然。
    偌大的院内就只能听到他们的询问之声。
    虽有些人低声交流着什么,但都是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好似生怕打扰到他们。
    但大多数人都露出思考的神态,其中也包括神宗赵顼。
    因为极少有庭辩,能够将权力说得这般透彻。
    平时大家都是说得非常隐晦。
    还是那句话,懂得都懂,不需要说破。
    这就是王安石瞪张斐的原因,你这话术也太露骨了,一点都不委婉,谈不上高明。
    可是真正说透之后,反而有许多方面,是能够引起大家的深思。
    他们也突然发现,有些问题还非得说透,说透了反而不容易引起误解。
    张斐先是用慈爱的目光瞧了眼范纯仁,暗道,学得还真是有模有样,站起身来,又向王安石问道:“先前范司谏提到法与权,我不是很懂,能否劳烦王大学士解释一番。”
    “原来如此。”司马光听得是频频点头,是两眼放光。
    一旁的文彦博问道:“什么原因来如此,你想到了甚么?”
    司马光解释道:“你难道没有发生这打官司的诀窍么?双方的证人,双方都可以问,且双方也只问自己想要的回答,方才范司谏就未给王介甫解释的机会,这显然是对王介甫不利,但张三立刻就给予王介甫解释的机会。这官司可真是越看越有趣啊!”
    文彦博听得是一脸懵逼,原来咱们的关注点是完全不一样啊!
    人人都思考制置二府条例司的权力,可司马光却在关注这打官司的诀窍。
    干嘛?
    你想当耳笔。
    “当然可以!”王安石点点头,但显得有气无力,这太没劲了,真的就跟个木偶一样,他情绪低落地反问道:“你清楚枢密院和三衙的关系吗?”
    张斐点点头道:“我的理解是枢密院负责发号司令,而三衙则是管理军政,不知对否?”
    王安石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制置二府条例司只负责立法,但我们无权对中书门下,对枢密三衙下达任何政令。中书门下还是归同平章事管理,枢密院还是归枢密使管理,而三司还是归计相管理。”
    张斐笑道:“多谢。”又向韩琦、富弼道:“我问完了。”
    富弼微笑地点点头,这出戏真是越看越有滋味了,使得他甚至都放弃自己的立场,仿佛是在探索真理。
    他刚坐下,范纯仁就站起身来,看似也进入了状态,毕竟是范仲淹的儿子,而且在朝中也是久经沙场,问道:“听闻在制置二府条例司下,有一个官职名叫相度利害官。”
    王安石点点头。
    范纯仁道:“可否请王大学士为我等解释一下,这相度利害官的职权是什么?”
    许芷倩低声道:“范司谏的话术可真是越来越像你了。”
    张斐苦笑道:“但愿不要发生盗版驱逐正版的现象。”
    许芷倩抿唇一笑,“那可不一定哦。”
    张斐笑道:“但也绝不可能是现在,我也就使了一成功力。”
    许芷倩震惊地看着张斐。
    又听王安石回答道:“相度利害官主要就是负责监督新法在各地的执行情况。”
    这回不等范纯仁提问,他就自己说道:“我不否认,相度利害官是具有一定的督查权力,但是变法之初,如果不派熟悉新法的人去督查,在执行方面,可能会出现许多问题的,若能够及时知晓执行情况,有不当之处,我们也可以立刻做出适当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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