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你休想,我才不会收钱。”
    “!”
    张斐神情一滞,白了许芷倩一眼:“真是没劲!”
    许遵也抚须笑道:“老夫也很期待。”
    许芷倩又问道:“爹爹如何看这官司?”
    许遵又拿起那文案仔细看了看,皱眉道:“亲邻法自古有之,但是这在我朝,发生了一些变化,也做了一些细节补充,邻的优先权,已经近乎于亲。”
    张斐问道:“是吗?”
    许遵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张斐讪讪道:“我一般都是需要的时候,再去看看。”
    许遵笑了笑,然后解释道:“我朝在许多方面还是有别于前朝,就如这汴京市民,是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有钱则买,无钱则卖,许多时候都只能依靠邻居,而非是亲人。故此我朝在修订亲邻法时,曾提高了邻的优先权。”
    这宋朝是高度商业社会,市民没有太多的宗族羁绊,大家就开始强调自由,强调效率,卖个房子,还要跑去亲人先问一遍,就真是太麻烦了,朝廷也是根据市民的需求,进行适当补充。
    在一些情况下,是可以免问亲人。
    另外,在价格方面,宋朝廷也是偏向于市场价格的,亲人也不能低价购买。
    张斐皱眉道:“但这并非是房屋买卖,而是继承。”
    许遵点点头道:“你说得很对,这也是这场官司的难点。其母的做法,看似有理,但其实是难以受到律法的保障,这祖宅还是要传于子孙后代。虽然亲邻法也同样适用于继承权,但买卖还是有别于继承,在她儿子还活着的情况下,这邻居是很难取得继承权。”
    许芷倩道:“可是他儿子是如此不孝,那我们可否用孝道去打这官司,当初张三也用孝道帮方云脱罪的。”
    “当然是可以得,我也以为有一定胜算。”
    许遵点点头,又道:“但是官府不能单单只考虑这一桩官司,同时也要考虑到宗法问题,如果开此先例,那会不会与宗法产生矛盾,故此你即便证明她儿子不孝,也不能保证,官府就会判你赢。除非你能官府相信,如此判决,是不会影响到宗法,那胜算就更大一些。”
    这古代都是双法并行,国有律法,乡有宗法,二者其实有着很多矛盾。
    亲邻法在修改中,其实也遇到宗法的阻力,如今的邻居,是近乎,并没有完全与亲人平等。
    是!
    这儿子是很不孝,但如果你把继承权给破例了,这会对宗法会产生极大的冲击,甚至于引起社会动荡。
    法官是一定是要考虑这个问题的。
    许芷倩又看向张斐。
    张斐道:“不要着急,我们还是应该跟以前一样,先做足功课,总会找到破绽的。”
    许芷倩轻轻点了下头。
    第二百零三章 打……打劫
    求人不如求己。
    自己的梦想,就该自己去争取。
    张斐最初在事务所给许芷倩弄一个法律援助,其实也就是这意思。
    毕竟二人许多的观念是不一样的。
    可以相互帮助,但不能相互勉强,那就没意思了。
    虽然目前二人的关系不同以前,但是在这一点上,不管是张斐,还是许芷倩,都不认为要有所改变。
    不过张斐的观念,倒是出现一些些改变。
    他发现在这个社会,就不能再一味的去遵循程序正义的原则,而是要首先思考实体正义。
    如果说程序正义是一个天平,在以前那个时代,天平两端的重量不说完全一样,但至少相差无几,就算去南山,也得拿出具体证据来,不能凭空捏造。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个程序正义本来就是倾斜的。
    而且,一定是往强者那边倾斜的。
    那么要实现程序正义,首先就得让天平两端平齐,而办法就是添加砝码,而诉讼手段就是这个砝码。
    简单来说,如果张斐还一味的去追求程序正义,那么得到的结果,就是进一步摧毁程序正义,令天平更加倾斜,同时也是进一步摧毁整个行业。
    如果他追求实体正义,反而是在建设程序正义,建设这个行业。
    逼着那些强者也得拿出证据来打官司,不能再肆意妄为。
    张斐从一个乘凉的,变成一个种树的。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种树是需要成本的。
    这钱从哪里来。
    当你去追求实体正义的时候,必然是赚不了多少钱,当然,你要按着程序正义的套路来去做,其实也赚不了太多钱。
    道理很简单,弱者就会渐渐放弃争讼。
    必输。
    那有什么玩的。
    这收入是一个问题。
    没钱,举步维艰。
    正版印刷坊。
    “三郎来了!”
    “东主好!”
    这印刷坊的工匠,见张斐来了,纷纷起身行礼,甭管是不是第一次见面,个个都是毕恭毕敬。
    他们虽然是印刷匠,但也对那场官司是了如指掌,如今上茶肆,都能听见大家在议论那场官司。
    连开封县知县都被俺们东主给拉下马来了,对张斐的敬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
    不但如此,他们也更加安心,不怕再受欺负。
    同时也有更多工匠加入正版印刷坊。
    在旁陪着的侯东来,立刻邀功道:“三郎,如今咱们印刷坊已经招了有三十多个工匠,再加上一些学徒,已经有五十多号人,虽然咱还没有赚钱,但咱已经是东京第一印刷坊。”
    一直以来,张斐都在催他招工。
    难道第一不是看盈利的吗?张斐咽了下唾沫,问道:“那每个月的支出?”
    侯东来道:“那怎么也得小几百贯钱。而且,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将隔壁院也给租下来,如今这地方已经不够用了。”
    张斐心里咯噔一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你别光说这些,你得告诉我,何时能够盈利?”
    侯东来愣了下,“那恐怕还得两三个月后,才能开始印刷,真正要盈利,至少也得小半年。”
    张斐啧了一声:“要不要这么久?”
    侯东来道:“这这不是你吩咐的,咱们要印刷出最精美的书籍,每个字都得精雕细琢,这可得花不少时日,还有那活字,虽然目前这技术已经弄得差不多,但还要雕刻不少活字,这也是需要时日的。”
    “这倒也是!”
    张斐点点头。
    一步算错,步步错啊!
    他原以为自己名声打出去,弄个计税,就有赚不完的钱,结果这一波三折,弄到现在,他还赔了不少钱进去。
    而这个正版印刷铺,本来也是买来挣钱的。
    结果砸了一千贯进去,泡都没有冒一个,还得小半年,这怎么维持下去啊!
    张斐暗自一叹,可惜这两门买卖都无法拉人来投资,不然的话,就轻松多了。
    他弄的这个印刷作坊,其根本目的,是要争夺舆论权,如果让人来投资的话,到时就会受到掣肘,毕竟人家投资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为了闯祸,得罪那些士大夫。
    汴京律师事务所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如果别人来投资,可能韦愚山的官司就没法打,说不定投资者就是韦愚山。
    突然,张斐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们上回送去我事务所的契约非常不错,你可有算过成本?”
    侯东来稍稍一愣,想了想,道:“只有估算过,倒是没有具体算过,不过应该也差不多。”
    张斐问道:“那是多少?”
    侯东来道:“这还得看印多少份,份数越多,成本就越低,如果达到三千份,成本就能够降到两文钱,如果超过五千份,成本就能够降低至一文钱。如果到时用上活字印刷,可能连一文钱都不到了。”
    张斐惊喜道:“这么少么?”
    侯东来点点头道:“这一份契约没多少字,可不像那些书籍,成本当然很低。”
    张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之前就考虑过做这印刷契约买卖,如今汴京律师事务所的契约,都是从这里购买,但之后计税那事弄得,他就忘了这事,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买卖。
    如今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翌日!
    汴京律师事务所。
    “你今儿请我们来是为何事?”马天豪是一如既往的直爽。
    旁边的陈懋迁、樊颙,则是很谨慎地看着张斐,甚至带有一丝丝惧怕。
    张斐瞧了眼陈懋迁,道:“最近陈员外的买卖不好做吧?”
    陈懋迁听着就来气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语气,“托你的福,差点就死了。”
    由于耿明一案,导致朝廷要全面彻查白契,而其中牙人是重点整顿对象。
    白契多半都是牙人在从中作祟。
    这么一搞,他们房牙是战战兢兢。
    而这一切都是拜张斐所赐,陈懋迁是很久没有来这里,心里很有怨气,我是你的大客户,你竟然来搞我?
    这还合作个屁啊!
    张斐笑道:“快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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