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绛道:“税务司那边已经账目递交上来,虽然最终结果尚未出来,但大致也差不多了。”
    韩绛略显紧张地问道:“多少?”
    元绛道:“较之前年,至少增加了两百万贯。”
    韩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多多少?”
    元绛道:“两百万贯。”
    “是不是算上盐钞、盐债?”韩绛又急忙忙问道。
    元绛道:“并没有算盐债,毕竟盐债是还债的,但盐钞是算上的,不过其中也扣除我们收上来的的盐钞。”
    “这怎么可能?”
    韩绛只觉不可思议。
    元绛道:“其实算下来也差不多,虽然我们收上来部分盐钞,但是还有大量的盐钞在坊间流通,这些都是算作财政收入,而税务司那边又为我们多收了一百万贯的税,再加上本身税收的增长,故而达到两百万贯。”
    正当这时,一个文吏来到门前,“启禀转运司,韦通判、曹判官他们来了。”
    “将他们请进来吧。”
    “是。”
    那文吏下去之后,韩绛便道:“我这才刚回来,他们就来找我抱怨,看来他们确实受到很大的委屈。”
    元绛却笑道:“我倒认为他们不是来抱怨的。”
    韩绛疑惑地看着他。
    元绛道:“违法之事,他们哪来敢抱怨,我看他们定是来挑拨离间的。”
    韩绛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果不其然,韦应方他们一到,对于逃税之事,是只字不提,一门心思的攻击税务司,认为税务司不应该拿走那么多罚金,八十多万贯啊,这简直就是一种侵吞财政的行为。
    “关于税务司的罚金制度,我也是知晓的,在京城也是如此。”
    韩绛点点头,又颇为无奈道:“对此我是无能为力,因为税务司能够为朝廷财政增加许多收入。”
    他们能为朝廷挣钱,官家能责怪他们吗?
    爱都来不及啊!
    曹奕突然道:“可是这功劳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韩绛神色一变,立刻道:“这当然都是新政的功劳,你们要知道,去年税收的增长就已经超过前年,这都是因为元学士在提举常平司的实行的盐债和盐钞的改革,进一步促使商业发展,同时户籍改制,又令更多人交税,且青苗钱帮助了不少百姓,这番功劳,元学士是厥功至伟,不算新政,算谁的?当然,我也不否认税务司的功劳,但是你们要知道,税务司是根据百姓的收入征税,如果百姓都赚不到钱,税务司自然也很难多收到一文钱。”
    元绛谦虚道:“哪里!哪来!韩寺事过奖了。”
    韩绛道:“这是事实,转运使无须谦虚。”
    韦应方等人也纷纷符合,将元绛的政策,吹得那是天花乱坠。
    他们始终没有忘记挑拨新政和公检法,而韩绛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到公检法,显然是将所有的功劳都据为己有。
    公检法能认同吗?
    至少那司马光必然不会答应的。
    如今河中府和京东东路的财政应该都已经陆续出炉,该是一决胜负的时候,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新政与司法改革玉石俱焚,如果不能达到这个目的,那他们就更希望新政能够取胜。
    至于说税务司,他们现在也研究的非常透彻,之所以他们拿税务司没有任何办法,主要就是因为税务司是走合法路径,将一切公开化,这导致很多大财主都非常惧怕,不敢与之为敌,而不像以前的税吏,滥收苛捐杂税,可以轻松的挑起百姓与税务司的矛盾。
    可以说,如果没有公检法,他们只需一年,就能够将税务司赶出河中府。
    然而,韩绛还真不是在开玩笑,他确实是要将所有的功劳算在新政头上,试想一下,如果公检法还能够促使财政增长,那么新政就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韩绛心里也是数的,真正功不可没的乃是公检法,故此这还得跟张斐商谈。
    皇庭。
    “韩寺事回来了。”
    见到韩绛,张斐顿时颇感遗憾道:“可惜韩寺事真是完美错过一出大戏啊!”
    韩绛瞧他一眼,“你小子少在这里含沙射影,我还就是故意避开的,我来此主要是视察裁军一事,而不是淌你这小子的浑水,上过一回当,难道还不够吗?”
    上回在京城自主申报免役税,就弄得他是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当时的情况比河中府可是要凶险的多,当时可连攻城车都出动了,也正是因为那一出,直接震慑到河中府的官员,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京城那场官司打到后面,就直接变成肃清吏治,当时不少官员直接被流放,韩绛是绝不想再经历一回。
    他是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赶紧出差一趟。
    “韩寺事言重。”
    张斐讪讪一笑,心里暗骂一句,这老狐狸。又问道:“韩寺事此番来此,真的就只是视察裁军?”
    “当然!”
    话一出口,韩绛猛然反应过来,神情稍显尴尬,斜目瞟了瞟张斐,见这小子眼里充满着笑意,心知也瞒不过他,索性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张斐沉默不语,静待答案。
    韩绛咳得一声,“你小子怎么不说话了。”
    张斐见他还害羞,索性直截了当道:“根据目前财政状况来看,京东东路的财政,是不可能赢得了河中府。”
    韩绛没好气道:“这河中府的财政涨了足足两百万贯,都比京东东路的青苗钱还要多,这怎么赢?”
    张斐道:“但是我认为,其中功劳应该是算作王学士的新政,虽然我们公检法找出制度上很多缺陷,但都是因为元学士政策调整得当,从而化腐朽为神奇,使得财政得到迅猛地增长。”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
    韩绛颇为赞许地点点头,不得不说,虽说这小子有些可恶,但他却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帮王安石一把,而且往往能够取得决定性的作用,又问道:“那你如何向司马君实交差?”
    张斐道:“我当然会如实向司马学士汇报,在依法治理这一点上,我们公检法都做得非常不错,也是深得百姓拥护,并且河中府的治安也是越来越好,但是,但是他们争得是财政,不是吗?这方面的功劳,当然还是以转运司为主。”
    韩绛点点头。
    张斐叹了口气道:“其实公检法与新政本是相辅相成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水火不容。”
    韩绛对此也是深有同感,其实他也并不反对司马光的政策,只是范仲淹他们已经证明过,那条路是行不通的,王安石才提出理财的政治理念,他现在也更认同王安石的理念,不禁叹道:“这人在朝中,身不由己啊!”
    在得到张斐确定的答复后,韩绛便离开了,他前脚刚走,那许芷倩后脚便来到屋内,“韩寺事是来抢功劳的?”
    张斐点点头。
    许芷倩抿了下唇,“就就不能一人一半功劳吗?”
    张斐瞧她一眼,摇头笑道:“当然不能,此战新政是输不起的,一旦功劳被公检法抢走,这新政可能会面临破产的地步。”
    许芷倩问道:“难道公检法输得起吗?”
    张斐道:“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说服王学士支持我们的公检法。”
    许芷倩惊讶地看着张斐。
    张斐站起身来,让出位子来,“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得给王学士和司马学士各写一封信。”
    第六百三十七章 扩张
    在一个中央集权的年代,这好与坏,是与非,其实并不在于事情的真相,而是在于中央的认可。
    若观史书,并不难发现,有些官员在地方上干得不错,百姓也非常爱戴,但却被贬,而不是升官。
    还真不是说,一定是受奸人所害。
    就是有些时候,你所谓的好,与中央的认可,不太一样,亦或者说,你的功绩,并不是朝廷给你的任务。
    然而,百姓可不能让他们升官。
    当然,也有一些真正有能力的官员,往往是能够做到鱼和熊掌兼得。
    比如说王安石,但就他个人而言,他在地方为官的时候,政绩就非常亮眼,不但百姓过得不错,关键财政还有所提升。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新法非常有信心,因为他自己就尝试过,只是他忽略了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能力和抱负。
    这也是为什么河中府官员遭遇如此大败,却还不肯放弃,因为他们认为,这场税收大战,不过是一个次要战场,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主战场还是在朝中的新旧之争。
    喧闹一个多月的皇庭,渐渐回复往日的平静,但门前的商业氛围却是越来越浓烈。
    越来越多的牙人、茶食人、珥笔来到这里做买卖。
    而他们这些人对于文房四宝的消耗,又是非常巨大的,这又吸引不少文房四宝店来此,这吸引到许多书生来此。
    张斐今日也出得皇庭,来到大狗的酒楼。
    “张庭长,你来的正好,我方才还打算去找你。”
    大狗见到张斐,便立刻说道。
    张斐问道:“什么事?”
    大狗目光左右一瞟,忙道:“张庭长,里面请。”
    张斐笑着点点头。
    二人来到内堂的一间包房内。
    坐下之后,大狗便低声道:“张庭长可还记得,去年年末布置给我的任务?”
    张斐稍一沉吟,“你是指京兆府的事?”
    “对!”
    “记得!”
    张斐道:“今年下半年,公检法要去到京兆府。”
    大狗道:“已经成了。”
    张斐喜道:“是吗?”
    大狗道:“目前有一支来自京兆府的百姓,已经快到潼关,估计不日便可进入河中府,他们目的就是来河中府皇庭告状的。”
    张斐道:“里面可有我们的人?”
    大狗点点头道:“正是在我们的人的协助下,他们才躲过官府的耳目,而且我们在渡口上已经安排了人马接应,只要他们的抵达渡口,我们的人马上就能送他们进入河中府。”
    张斐又问道:“这些百姓具体是什么情况?”
    大狗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张庭长应该知道,出现绝户后,土地就会被官府拿回去,亦或者被一些大地主、大财主霸占,按理而言,这些土地暂时不用再交税,可是在地籍册中,这些土地还是会算在秋税里面,故此户长里正就会将这些土地分摊在当地自耕农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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