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
    “王相公,我倒是觉得立法会做的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缺少仓库税,税币法案可能也会面临失败,立法会的决定,我认为对我们是有利的。”
    薛向很是不解道。
    “三司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邓绾立刻道:“富公为何突然站出来,难道就仅仅是为了一个仓库税,这是不可能的。众所周知,近几年来,富公是坚决反对对外用兵,无论是对西夏,还是对辽,迫使官家从熙河撤兵,这才是富公真的打算。
    倘若真的从熙河撤兵,这会对王相公造成多大的打击。”
    薛向道:“可如今政法分离,立法会也无权干预对外用兵。”
    邓绾直摇头道:“三司使,你莫要想得太过天真,打仗需要得是人和钱,立法会今日可以强行执行仓库税,他日也可以阻止增税,没有税,哪来的钱打仗。”
    说着,他又向王安石道:“王相公,富公此举异常,看似两边都得罪,但可能是一个圈套,其目的还是针对我们的熙宁拓边。”
    薛向摇摇头道:“我并不这么看,仓库税阻止不了,是有些人在阻止。”
    “行了!”
    王安石突然出声道:“你们先别吵了,我自有打算。”
    赵府。
    “你说我们,我们怎就将富彦国这老狐狸给遗忘了。”
    赵文政气得是垂首顿足。
    孟乾生沮丧道:“这倒是怪不得任何人,只能说那富彦国隐藏的太深,别说咱们,据说就连司马君实他们也都没有想到,他们现在比我们更加生气。”
    谢筠急得直摊手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这一波人是最急的,因为上回改制,他们可是最大的受害者。
    虽然他们现在都还在各部担任侍郎,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一旦权力交接完毕,他们就得离开京城。
    可他们原本再往上就是三司副使、副宰相。
    所以,这回他们也是全力以赴。
    赵文政、孟乾生等人面面相觑,同时吐出一个词来,“官家。”
    是呀!
    如今唯一能够扭转一切的就只有皇帝。
    但是这恰恰就是赵顼想要见到的,之前富弼未有站出来之前,这权贵阶级、官僚阶级,包括宦官、外戚,围绕着皇帝,各种吹风,其实也给予赵顼很大的压力。
    如今富弼站出来,赵顼反而又掌控了主动权。
    他有足够的时日去思考,到底该怎么做。
    张家。
    “豹哥,你不会真的将所有人都调到江南去了吧?”
    见到李豹,张斐不免就吐槽道:“这回消息来的真是够慢的。”
    李豹忙道:“这怎么可能,那边还是有足够的人手。是,这回咱们消息是来的有些晚,但那是因为熙州用的加急战报,而且只报告战场的消息,咱们的人得调查清楚具体原因,故而来的慢一些。”
    快慢是相对的,战报都是加急快马,显得他们就慢了呀。
    张斐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豹道:“根据我们的人调查所知,其实此战是不可避免的,唃厮啰早就与西夏结盟,希望将我军赶出熙河。
    但是你的两个安排,令他们下定更大的决心,也加速他们对熙河用兵。”
    张斐问道:“什么安排?”
    李豹道:“其一,就是在熙州进行贸易。在这一年之内,是取得巨大的成功。这是因为吐蕃现在四分五裂,当地都是一些小部族,他们都是想着求财,所以很多吐蕃部族都上熙州做买卖,如果唃厮啰再不用兵的话,原本依附他们的部族,也都会依附我大宋。
    其二,就是私盐。上回咱们放出大量的私盐后,你不是安排打击梁太后那边的贵族么,以此来分化他们,也顺便给朝廷一个交代,这也是非常成功,但是梁太后那边的贵族赚不到钱,也更坚决出兵。
    当然,对于整个西夏,他们也不希望咱们控制熙河地区。”
    张斐道:“你们可有探明,西夏是否打算与我国全面开战?”
    李豹道:“目前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迹象,西夏也只是派部分人马,在边境游走,协助唃厮啰,但如果咱们打不赢唃厮啰,那可就不一定了。”
    张斐又问道:“横山方面呢?”
    李豹立刻道:“西军确实不满朝廷拨太多的钱给熙河,他们也都迫切的想要立功。”
    张斐点点头。
    在李豹与张斐交谈过的第二日,赵顼就密诏张斐入宫。
    这事赵顼肯定是要跟张斐谈过再做最终的决定,其实就是在等李豹方面的情报,因为张斐的计划,一直都是暗中进行的。
    皇宫。
    见到张斐,赵顼先是笑问道:“是你说服富公的吗?”
    张斐愣了下,旋即笑道:“陛下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怎么可能说服富公,不过我倒是有向富公表明自己的态度,认为立法会不应该被那些人干扰。”
    赵顼问道:“那你认为富公此举,意欲何为?”
    张斐沉吟少许,“我认为富公是希望能够避免重蹈庆历新政的覆辙。在我看来,庆历新政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许多官员都以自身利益的得失,去裹挟朝廷政策。
    如今的情况也是如此,他们就是想跟陛下做一笔交易,用支持对西夏用兵,来交换仓库税。”
    “朕哪能不知道。”
    赵顼点点头,旋即又道:“但是目前国家内忧外患,朕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现在只要他松口,国内马上就能够安定下来,无论是赈灾,还是筹备粮食打仗,而他付出的本就是一个原来就不存在的仓库税。
    王安石都非常心动,赵顼当然也是有些动心的。
    这都是人之常情。
    当家难啊。
    但是赵顼也考虑到,这里面的弊端,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张斐立刻道:“如果今日陛下与他们妥协,但明天他们也可以为自身利益,改变主意,陛下还是得与他们妥协,等到那时候,陛下就更加没有选择的余地。”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根据李豹带来的消息,西夏那边的战事,主要是因为我们的政策太过成功,无论是离间西夏内部,还是安抚吐蕃各部,都取得极大的成功,这才导致对方急于与我们开战,从侧面证明,长此下去,情况将会对他们非常不利。
    可见时间是在我们这边的,这时候我们需要忍耐,争取以后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消灭西夏,这样我们才有足够的力量,去防止北边那头饿狼。
    这是目前唯一的解法,如果我们倾尽全力,去攻打西夏,一旦北方南下,那我们怎么办?”
    赵顼道:“可如今是他们大军压境,我们也得做好应对的准备,如果西夏要全面开战,那我们就得全力以赴。”
    张斐道:“西夏目前是腹背受敌,在北线面临我西军主力,是不可能调集主力去南线的,而且以熙河目前的兵力和财力,以及人心所向,也是足以防守唃厮啰。至今陛下也未有收到熙河的求援信,情况可能并没有陛下想象的那么糟糕。”
    说罢,他见赵顼还有些犹豫不决,于是又道:“就算陛下真的想打,至少也得先将钱粮收上来,可他们现在连个仓库税都不答应,要知道这仓库税还只是让他们拿粮食出来卖,还不是要他们的钱,他们又能拿多少钱出来给陛下打仗?
    到时候又只能问百姓要,若因此引发民怨,粮食又控制在他们手中,到时候陛下就更是受制于他们。”
    赵顼点了点头,又道:“但目前西线将士是蠢蠢欲动,若是不能安抚好,他们中一些人可能会去主动挑起战事。”
    “这倒是一个隐患,但一味的压制他们,也会令他们丧失士气。”
    张斐点点头,沉吟少许,道:“陛下可写一张欠条给他们。”
    “欠条?”
    赵顼惊讶道。
    张斐道:“将未来进攻西夏的军费,都写在欠条上,以三年为期,告诉他们,一定会打,但还需耐心等待,当他们了解到陛下的决心,自会服从命令,同时也不会消极应对。”
    “你这法子倒是新颖。”
    赵顼听得一乐,又问道:“你确定在三年之内,能灭西夏?”
    张斐赶忙道:“打仗是武将的责任,这我哪敢保证,我唯一能够保证的是,就是能为陛下筹足够的钱,去打这一仗,同时还有余力防御辽国。”
    提到辽国,赵顼确实有些不安,现在还没有实力,去两线作战,而每回跟西夏开战,辽国都会趁火打劫,给辽国的岁币就是这么涨上去的,点点头道:“好吧,朕相信你,到底你也从未令朕失望过。”
    立法会。
    “富公,虽然官家默许我们发表文章,但目前来看,官家尚未决定,这也使得那些人抱有侥幸心理,他们还在想尽办法,与说服官家。”
    赵抃面色凝重道。
    富弼忙问道:“赵相公有何想法?”
    赵抃道:“我最近仔细研究了下关于张三的法案,从中发现,基于这个法案,官府在其它方面,针对商贩的索取,也是不合理的。我打算在明日面见圣上的时候,就以此法案为由,要求官府进行整顿,以此来督促官家下定决心。”
    富弼眼中一亮,“此策甚妙。公检法也是时候主动出击,免得他们总是认为,公检法就不敢动他们的钱袋子。”
    翌日。
    赵抃就拿着这个问题,去找赵顼讨论,都说是收总税,但是在商业方面,还存在许多杂税,而这些杂税,本就是归于商税,这与粮食法案一样,从法理上是说不通的,必须得整改。
    同时表示,以前这么收,那是没有办法,如今税务司这么强大,就没有必要搞这些,还浪费人力物力。
    赵顼一听,就知道赵抃再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在试探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跟张斐谈完之后,赵顼就已经做出决定,于是很快就答应了赵抃。
    皇庭。
    王安石、文彦博看着上面的赵抃,心里微微有些不爽,什么时候,除皇帝之外,还有人能够做到宰相上面。
    赵抃微微笑道:“今日我邀请二位相公前来,主要是有一急事想与二位商量一下。”
    文彦博谨慎地问道:“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
    赵抃道:“最近有商人抱怨,除了酒曲外,官府针对他们商贩,还有着诸多杂税,如行钱,如牙钱,以及有官吏,借断货好坏之名,勒索他们的钱财。
    我也翻阅了相关账目,发现这些杂税,以往也都是算在商税里面,但是在刚刚通过粮酒法案中,是清楚的说明,如今税务司算得是总税,这些额外杂税,应该取消,否则的话,就是重复征收,于法理不合。”
    两个宰相都很是不爽。
    这与赞不赞成无关,而是在于,你凭什么指挥我们。
    王安石本来就跟赵抃关系不好,怫然不悦道:“这是我们政事堂的事,皇庭无权过问。”
    文彦博也难得跟王安石站在同一战线上,“介甫说得是,大庭长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赵抃道:“二位误会了,我并非是在命令二位,我只是担心,如果不及时解决的话,将来商人告到皇庭来,皇庭也只能依法对官府进行惩罚,到时候可能会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如果官府方面能够主动解决,那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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