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看着他,见陆永丰眉目仍是淡淡的,瞳孔像高纬度地区的极夜,除了无尽的黑色外别无他物,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那道淡薄的唇敛去了懒散悠闲的笑意,让人想起他作为显贵家族长子的身份来。
    老鹰老实回答:“确实还有文章,但是他逃出来之后行踪隐秘,我还没查到。”
    陆永丰摇摇头,“当务之急不是刨根问底。”
    他站起来,今天他本来是要去蹭饭的,因此只穿了卫衣牛仔裤,但窄腰长腿的,穿起来还是很倜傥自如。陆永丰舒展了一下手掌,随意地将拳头捏得啪啪作响。
    “是解决杨曜。”
    话毕,他便长腿一迈,径自离开了天台走向电梯间。
    周重行和老鹰面面相觑,很快周重行便反应过来:“恐怕他要找杨曜打架,快去阻止他,别闹出人命!”
    他说完便率先跑向电梯,心绪不宁。陆永丰向来和善,但刚刚周重行分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这股陌生的气息,周重行只在自己儿时从陆永丰身上感受过——那时候周重行被人绑架,得救后满身是伤,陆永丰去医院探望自己时,便对周重行说他会解决那些绑匪。
    那是一种平铺直叙、不带起伏的杀意,好像只是要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周重行猜度陆永丰刚刚说的话,不是要解决杨曜纠缠汪明这件事,而是要“解决”杨曜!
    另一边厢,icu病床上躺着的汪明睫毛轻颤,从噩梦中猛地惊醒。
    他做了一个常做的噩梦,醒来时四肢犹在发抖。多年的逃亡让他极具警觉性,没有第一时间睁开双眼,而是继续佯装着昏睡,双耳听了很久仍没有动静后,眼睛才微不可觉地眯开一条缝,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置身于病房,手臂还在输液。汪明想起来了,自己存够了钱,订了今晚的车票要离开,离开前却不凑巧被杨曜找到了,他慌忙中坠了楼。
    汪明乜斜着眼,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找到有什么可以用来防身的道具。但窗外只有寥寥几个看护工,这时候不走,等杨曜回来了就更加走不了了。
    他刚结结实实地扑了一回街,浑身骨骼像散架了似的,手脚都骨折了,但几乎刻在骨子里的逃亡本能使他面无表情地拔出正输液的针管,血液从血管里溢出,汪明按了一下,就翻身滚到地上,唯一能用的那条腿像豹子一样弹跳起来窜到病房门边,夹着夹板的手拨下电闸。
    病房顿时变得漆黑一片,汪明放缓了呼吸,像一只惯于在黑夜里狩猎的小兽,守在门边伺机而动。
    外头的人看见了异状,纷纷过来查看,门咿呀地开了,汪明弓着腰,用头撞向来人的肚子,像只急极了的兔子一样一瞬间就跳出了房门。他扶着墙趔趔趄趄地连跑带跳,感官敏锐到了极点,一下子就窜到了电梯旁。
    刘茫摸着肚子,急得大喊:“哎哎哎你有毛病吧你去哪儿啊!”
    汪明听见声音一愣,回头看见刘茫又愣住了:“怎么是你?”
    此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汪明连忙躲在拐角位遮住自己的身形,警惕地向电梯处一瞥。
    不瞥还好一瞥几乎吓破了胆,杨曜面色不善地站在电梯里。
    真是见鬼了,怎么每逢电梯必碰到这瘟神,汪明要得电梯ptsd了。
    瘟神铁青着脸,衣服凌乱,几个扣子还被扯断了,好像刚跟人打完架。汪明心想打得好,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日行一善,可惜看起来没打出什么伤口,不然他愿意以身相许,报答这位恩人的大恩大德!
    杨曜隔壁站着一个护士长,后面似乎还站着两个人。
    有个人忿忿不平地骂道:“阿行你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要打死这崽种!”
    哦,这估计就是那位恩公了。
    汪明在心里嗐了一声,这不是陆永丰的声音嘛。
    陆永丰犹在骂骂咧咧,杨曜身旁那个护士长便气势汹汹地教训道:“医院是治病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要打你们去练舞室打!”
    杨曜便哼了一声,整了整有些狼狈的衣服,径自走出了电梯门。
    陆永丰大摇大摆地也走出了电梯,一副得势不饶人的模样。
    于是汪明便看见了他的前金主被打得鼻青眼肿,额头上还挂了彩,但他犹像自己碾压了对手,趾高气扬地对杨曜嘲讽道:“怕了吧!有种你别走,咱们到医院外边再打一架,我教你这崽种知道谁才是爸爸!”
    汪明:“……”
    不愧是你,任何时候都不会在气势上输给对手。
    杨曜一出电梯,目不斜视的地往icu病房处走,反倒是陆永丰惯了没个正型东张西望的,一眼就看到正躲在拐角处悄悄跟他招手的人。
    陆永丰演技超群,脸上硬是一点马脚没露,往后指了指尚未闭合的电梯。汪明会意,趁那些看护围住了杨曜汇报情况的一瞬马上从拐角窜出来,陆永丰跟他心有灵犀地同时移动,大跨一步贴在汪明身前,用高大修长的身躯给他打掩护。汪明被陆永丰扶着,瘸着腿一蹦一跳地钻进了电梯,陆永丰以打游戏多年的手速按了关门。
    他俩狼狈为奸惯了,两个人倒像是用同一个脑袋思考似的,默契超乎了想象。这几乎是几秒内发生的事情,别说是早已走到icu病房门口的杨曜,就连在陆永丰旁边的周重行都有些反应没过来。
    电梯门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关闭成一条缝时,陆永丰风度翩翩地向正朝自己跑过来的杨曜比了个迷人的飞吻:“私奔去了,掰~”
    陆永丰直接按了顶楼,那里不对外开放,杨曜没有限权进去。两人松了口气,互相对望一眼,一个手脚都打了夹板跟个木乃伊似的,一个鼻青眼肿被打得脸都胖了一圈,气氛沉默了一瞬,二人同时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自从被杨曜找上门来,汪明就处于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警戒之中,但很玄乎,一回到陆永丰身边,两人挤眉弄眼几秒钟,他整个人就松懈下来,好像一切都不在乎不担心了。
    汪明靠着他肩膀,数落道:“你说你花拳绣腿的,跟他硬碰硬干啥呀?”
    陆永丰气愤填膺,咋咋呼呼地嚷嚷:“我他妈不教训一下他,他都不知道自己算老几!”
    汪明回想杨曜只是头发乱了一点,而这人都快破相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陆永丰还挺得意,跟汪明邀功:“你仔细看他的右边颧骨,有一块红了,我打的!”
    陆永丰嘿嘿地笑得像个傻子,他右眼乌青,像戴了半副墨镜,嘴角和鼻子都挂彩了,向来闲适从容的一张脸此刻十分滑稽狼狈。
    汪明低头,忍不住抿了抿嘴,悄悄笑了。
    “傻逼。”他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没什么,”汪明轻轻揉揉他的肩膀,温声说:“下次别亲自动手了,他……很能打,你会吃亏。”
    陆永丰按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精准地找到重点:“他打过你?”
    “呃……”汪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睡了那么久我有点饿了,等下吃啥呀?”
    “哪只手打的?”陆永丰平静地问道。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波澜,原本还跟条大型犬似的笑容无影无踪。汪明知道这种冷静到近乎冷血的状态才是他的真面目,但还是被他的变脸速度震住了。
    没收到汪明的回答,陆永丰便摸摸他的头,温柔和善地说道:“好,我知道了。”
    “不过,他毕竟是我表弟……”陆永丰诚恳地跟他商量起来,“如果一双手都废了,我外公那里不好交待。所以,给他留下一根中指吧,其余的都切了,可以吗?”
    “叮”。电梯到达了顶楼,天台冷色的白炽灯灯光洒下来,将陆永丰的不具攻击性的一张脸照得干净敞亮,没有一丝阴霾。
    他伸手用指纹开门,回头朝汪明轻快一笑:“哎呀,骗你的,我是遵纪守法的正当商人,哪有能耐把他给切了呢?”
    ……汪明总觉得,他是看到自己脸上藏不住的惊栗才改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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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泳疯:俺说的都是实话,切手指哪够解气呢?要切就切……(被消音)更新憋了那么久是因为想一直写到这章再一起发,不然停在上一章回忆杀可能会太虐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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