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众常委也都心知肚明,郝建平是陆捷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郝建平肯定会帮陆捷说话,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不了了之了,秦阳只能是告状告了个寂寞。
    于是众人纷纷看向秦阳,不过目光各不相同,有的同情,有的惋惜,有的鄙视,有的冷漠。
    哪知这时郝建平一言惊人:“不是这样,廖少奇是用公款采购的……”
    一众常委听到这话全都大吃一惊,都是匪夷所思的看向郝建平,谁都不敢相信,在这种时候,郝建平竟然背弃了陆捷,站到了秦阳那边!而他这句话,不啻于是一柄锋利的长矛,直接戳穿了陆捷的谎言,将廖少奇捅了个透心凉。
    陆捷更是怀疑自己听差了,因为他深信,就算别的盟友敢背叛他,郝建平这个一贯老老实实、唯唯诺诺的盟友也绝对不敢背叛他。
    难道郝建平就不怕背叛他后,会遭到强力的打击报复?难道郝建平就不考虑后路和前途,离开他陆捷,他还能去投靠谁?去投靠孤家寡人的空降兵薛冰?还是去投靠远在县政府根本护他不住的陈维同?
    陆捷更愿意相信,郝建平刚刚说的是“是这样的,廖少奇不是用公款采购的。”
    但此时郝建平又补充道:“陆书记,难道廖少奇跟你说的是,他自掏腰包采购的?那他可是欺骗你了,他就是用公款购买的,超标好几千块。”
    郝建平也很精明,生怕得罪陆捷狠了,会被他立即报复,所以话里把责任都推到了廖少奇头上,将陆捷描绘成了被秘书欺骗的正直领导。
    陆捷听他这么说,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消失了,确认他背弃自己投到了秦阳那边。当然,秦阳这么个小人物还不配他投诚,他投入的应该是薛冰那个小女人的怀抱。
    想到自己被昔日的亲密盟友当面捅刀,又想到自己阵营的势力大幅缩水,陆捷气得怒火中烧、五内生烟,目光阴冷的看着郝建平,心里已经在琢磨怎样报复他了。
    “这么说,陆书记是被廖少奇蒙骗了呀!”秦阳忽然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到,好让所有常委都知道陆捷的愚蠢。
    陆捷如何看不破他的用意,想到自己为了帮廖少奇遮掩过去,硬说他是自掏腰包以私济公,结果弄巧成拙,不仅没能帮他躲过一劫,反倒让自己也遭受了池鱼之殃,沦为了众人的笑柄,只气得肝都疼了,一阵一阵刀扎似的疼,如同肝癌晚期一般。
    “呵呵,老陆啊,怎么连你的秘书都敢欺骗你了啊?”这时陈维同笑着嘲讽了他一句,暗示他这个县委副书记越来越没县领导的样子。
    陆捷听后气得鼻子都歪了,斜了他一眼,心说你不用高兴得太早,早晚你也会有这一天。
    秦阳却还不打算放过陆捷,想逼着他大“义”灭亲,朗声质问他道:“陆书记,既然你明白真相了,那你说廖少奇这事怎么处理吧,我们县委办照你的意思办。”
    陆捷见他还咬着自己不放,恨得暗自咬牙,却又无法逃避,只能当众表明态度道:“我是出于对廖少奇的信任,所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哪知他恃宠而骄,竟然当面欺骗我,真是胆大包天、可恶可恨。郝主任,你作为他的主管领导,我就把他交给你处理了,一定要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秦阳不愿意因为这件小事,让郝建平犯难,更不想让他一下成为陆捷的眼中钉,于是接话道:“那就让廖少奇自行负担超标部分,另外给他行政记过处分吧。”
    胡少云眼看陆捷脸色难看,便发声道:“给予廖少奇行政记过处分,有点过重了吧?”
    “不重,廖少奇超标采购办公电脑,是为浪费国家资财,这就够警告处分的了,但是别忘了,他还公然欺骗陆书记来着,这就构成了弄虚作假,所以加起来给他行政记过处分非常合适。”秦阳有理有据的辩驳道。
    胡少云无言以对,只能闭上嘴巴。
    陆捷听了秦阳的话,除去心里骂娘之外,也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节外生枝,给廖少奇编了一个“以私济公”的名头,这倒好,被郝建平和秦阳先后利用,反而又给他加了一重罪,行政记过处分为期一年,这一年内,他是别想晋升了,唉。
    看了半天热闹的薛冰看到这,眼见廖少奇遭到处分、陆捷威望大失,心里既好笑又解气,很为拥有秦阳这样一个手腕凌厉的弟弟感到骄傲,问道:“那就这样处理廖少奇吧,秦阳你还有别的事么?”
    众常委闻言都看向秦阳,不过对他的印象已经与会前完全不同。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县委办副主任第一次在县委常委会上亮相,就表现得如此亮眼,不仅没有丝毫的怯场,还成为了会议的焦点人物,更是展现出了无畏的胆色与凌厉的气势,竟然与陆捷这个县委副书记斗了个有来有回,甚至稍稍胜出,实在令人惊叹。
    与秦阳交好的常委们,如陈维同、王兴华、韩刚、郝建平等人,都是欣赏的看着他;而与他对敌的常委们,如陆捷、胡少云、申锻炼等人,则都是看着心腹大患一般的看着他。
    至于与他没什么交情的常委们,如张鹏、肖铮二人,对他也丝毫不敢小觑。
    县委宣传部长周玉萍看向秦阳的目光最为复杂,既有欣赏,又有不解,还有担忧。
    至于坐在秦阳身边的胡妍,更是变身成了他的小迷妹,如同看着偶像一样的看着他,满脸崇拜之色。
    秦阳面对众常委的目注,表现得风轻云淡,对薛冰说了句没事了。
    薛冰微微颔首,宣布散会,起身时给秦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回办公室,想好好问问他,刚才为什么主动往陆捷挖的坑里跳。
    秦阳却没急着跟她回去,而是叫住了县长陈维同,跟他留在会议室里,悄声说了他侄子那块地皮的问题。
    陈维同不知道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反正听完后是一副全然不知情的诧异模样,惊奇的问道:“竟然有这种事?地皮后面就是坟地,埋的还都是横死的人?”
    秦阳嗯了一声,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陈维同留意到他在怀疑自己,苦笑道:“你别看我,这事我是真不知情,我要是知道,根本就不会跟你说这件事,我原意是要好好谢你,可不是给你添堵。嘿,我说我侄子一直没开发那块地呢,敢情是这么回事……”
    “嗯,县长你不知情就算了,现在有个补救的法子,就是让南关村迁走那些坟头……”秦阳将昨夜戴真所推荐的解决办法讲了出来。
    陈维同听完沉吟了下,道:“这么做倒也不是不行,呃……我让人问问南关村两委吧,争取帮你们解决掉这个麻烦。不过那块野墓地所在是南关村的地,怕是不能白征给你们,你朋友可能还需要按市价支付一笔钱给南关村两委。村干部们见有利可图,才会愿意配合迁墓。”
    “这没问题,只要那些坟头都能迁走就行。”秦阳爽快说道。
    陈维同点点头,问道:“对了,关助理那边有没有消息,他们院长接受赔偿了吗?”
    “暂时还没信儿,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汇报给您。”秦阳说道。
    陈维同说了声好,又关切地问道:“刚才陆捷明显是在给你挖坑,你为什么还主动往里跳呀?”
    秦阳笑道:“我就算不接招,陆捷他也不会停止对付和平医院项目啊,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爽快接招呢,一方面,吸引陆捷的仇恨,让他的针对对象由项目变成我个人,减少项目所受到的伤害;另一方面,我能在职权能力范围之内,多帮项目方做些实事好事,尽早促成项目建成,提升全县乃至周边县市人民的医疗福祉。”
    陈维同听完油然而生一股钦敬之情,什么是国士之风?这小子身上的就是国士之风: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民为国;正义勇敢,毫不畏惧因此受到攻击伤害,比起他来,自己简直就是国之蠹虫,心中羞愧不已,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秦阳续道:“陆捷作为既得利益集团的主要代表,一心维护门户私利,宁可牺牲掉全县人民的医疗福祉,也要铲除和平医院项目,所以他注定要被钉在青山县历史的耻辱柱上。反过来说,县长您应该坚定的和书记站在一起,维护全县人民的利益,努力保全和平医院项目。这样您既会成为青山县历史上声誉最高的县长,也能在书记调走之后,问心无愧的接任书记之职。”
    陈维同深深点头,老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秦阳最后又道:“您拭目以待吧,用不了多久,陆捷等人就会先后被钉到耻辱柱上,首当其冲的就是县医院院长范宝江。”
    陈维同有些奇怪地问道:“范宝江跟和平医院项目有什么关系?”
    秦阳道:“目前看没什么关系,但他跟陆捷有关系,所以他就跑不了!县长你现在就可以考虑县医院新院长的人选了,你那边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到时我可以推荐给你一个。”
    “你掌握范宝江违法乱纪的证据了?”陈维同惊诧的问道。
    秦阳笑而不语,摆手请他先行。
    陈维同惊疑不定的看他几眼,虽然嫌他故弄玄虚,但也佩服他的本事,前提是他真搞到范宝江违法乱纪的罪证了,走出几步又停下,提醒他道:“你可一定要搞到真凭实据再出手,不然……”
    “我知道,纪检委掌握在胡少云的手里,而胡少云一定会维护同属一系的范宝江,所以这一次,我不仅要拍死范宝江这只小苍蝇,还要再次重创胡少云这头老虎,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秦阳信心满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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