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是街上讨惯了生活的,被这一喝,也不气馁,只道:“嬷嬷,我的桃儿又甜又好吃,包管你买了不后悔的,买几个吧!”
    秦贞娘隔着帘子,道了声“罢了”,那小孩知道车上坐着的是要买的客人,听见客人不要了,丧气地“哦”了一声,秦贞娘又道:“你明日拣好的桃子,送到秦府上。”说罢便挥挥手,春柳便对着外头说了一声“走罢”,马车又辚辚走了起来。
    那小孩尚未回过神来,挠了挠头:“秦府?哪个秦府?”忽地回过神来,一蹦三尺高,追着马车喊道:“是县令老爷秦老爷家!小的明白了,明日包管挑最好的去!”
    秦芬听见这孩子一股机灵劲,不由得微笑,道:“四姐,父亲在此地做官,好似很受百姓爱戴呢,连这小孩子都知道县令老爷的尊姓。”
    秦贞娘听了,心下自然是骄傲的,又好似半大孩子一般,与秦芬头碰头地说起闲话:“父亲这人呐,比不上有的人钻营打洞,唯有勤勤恳恳做事,下头百姓又不是傻的瞎的,父亲做事,他们自然能瞧见。”
    秦芬不由得对秦贞娘刮目相看:“四姐的高见,我真是自愧不如。”
    秦贞娘掩口笑了笑:“哪儿呀,这都是听娘絮叨的。”她手中拿了方素日少用的精绣帕子,身上穿着折枝蔷薇花样的粉紫衣裳,头上挽得高髻,簪得珠钗,又戴得绢花,这一打扮,倒恍若大姑娘一般。
    秦芬见了,不由得起意逗她:“四姐今日的打扮,倒不像专程上香去的。”
    “你这猴儿,我跟你认真说话,你倒和我玩笑!”秦贞娘面上微红,却还是强作镇定。
    秦芬知道自己说中了,怕这位中二少女真的生气,连忙讨饶,转了个话题:“四姐,你去过那清心寺不曾?”
    第28章
    清心寺坐落在一座矮山的半山腰上,上山的路都是石台阶,马车一步不得上去,因此马车在山脚下就停了,各人自己走上山去。
    这日是上香的好日子,杨氏又不欲铺张,因此不曾叫人清场。清心寺的方丈倒是个极其聪慧的,虽不曾清场,却命小沙弥们将老百姓们请在一边,候着杨氏上山了再放人,这样也免了那些粗鄙之人冲撞了贵人。
    原还有人吵嚷着不肯,及至听得是秦老爷的家眷来上香,倒有好几人道:“秦老爷家的女眷来上香,咱们便是让让,又怎么?咱们这地界,几辈子才修来秦老爷这样一个县太爷的?”那几个不肯让的自知理亏,便也不说了。
    杨氏下车,也只戴了帷帽,不曾穿斗篷遮住全身,秦贞娘和秦淑也取了帷帽戴上,秦芬和秦珮还是小女孩,便不必戴了,只由婆子抱了下车就是。
    秦芬自然是不习惯有人抱的,这时挣了一挣想要下地,那婆子却将口气放得重些:“姐儿可要乖些,你瞧这地方,是能胡来的么?”秦芬抬眼看去,乌泱泱一堆人挤在边上,前头有个十来岁的男孩,脑袋都被没在了人堆里,她顿时偃旗息鼓:“我不下来走了。”
    “这才是乖姐儿呢。”婆子赞了一声,又望了望远处,轻声哄道,“待会见了客人,可要守规矩。”
    秦芬见了秦贞娘的打扮,心里早有此猜想,这时婆子道破,她也不多说,只点点头便算应下,展眼一瞧,远处几驾马车缓缓而来,瞧着也是官眷的座驾,便问:“妈妈,那是谁家的车?”
    婆子只当秦芬是个无知孩童,也不曾想着瞒她,便道:“那是姜同知和包知州家的车架。”
    听见“知州”两个字,秦芬不期然地想起徐姨娘的出身来,心里不由得多了个疑问,也不知这位包夫人,是不是那位送徐姨娘出府的夫人?
    山下不便叙话,三家人匆匆打过招呼便往庙里去了,秦芬眼尖,看见姜家和包家的车架前有三个半大的男孩护送,心中不由得猜,哪个是杨氏给秦贞娘相中的女婿呢。
    到了山上,秦芬心下松了口气,秦贞娘说清心寺小,却也不小了,前前后后五六座禅堂、七八座厢房,再加上前后的斋馆、钟楼,少说也有三十亩的地方。想来是古代地广人稀,见惯了阔朗地方,瞧这地方,只觉得逼仄。
    几位夫人约好了来上香,自然要往大殿去参拜礼佛,秦芬规规矩矩垂着手,按次序跟在秦贞娘身边,跪在蒲团上磕了头。
    那三个男孩也依次拜了下去,最末的那个年龄小些,瞧着飞扬跳脱,拜佛却拜得格外虔诚,杨氏见了,便顺口赞一句:“这孩子年龄虽小,心却虔诚呢。”
    “这孩子的娘亲生病了,他偏偏没空在身边服侍,这才拜菩萨拜得虔诚。”年龄稍大的那位夫人开口了,“他是我娘家的远房亲戚,来我这里疏散的。”
    那男孩肤色略黑,一双眼睛晶亮有神,这时听了旁人谈论自己,也不多说,不过扯着嘴角算作一笑便罢。
    既是亲戚家的孩子,那自然不能做主替他相看,自己的四姐夫,便是另外两位了。秦芬这样想着,便去看另外两位,一位个子高挑、一身文气,一位样貌清俊、神采奕奕,单论外表,倒都是配得上秦贞娘的。
    杨氏的眼神在那个子高些的男孩身上略作停留,秦芬顿时了然,忽地看见秦贞娘耳垂微红,眼神避过那高个的,不由得暗暗好笑,自家这位四姐,想来也知道母亲的意思了。
    “我们要往方丈那里去听佛碣,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耐不住性子,自己去游玩吧。素兰,你是姐姐,好生看着弟弟妹妹们。”年长些的那个夫人又发话了,秦芬这便明白,这位夫人,便是官位最高的包知州夫人了。
    包素兰应了一声,轻轻招招手:“妹妹们,我方才进来时看见有座钟楼,那里视野开阔,想来是个赏景的好地方,不如去游玩一番吧。”
    秦芬一听便知道,这位包姑娘是个妥帖周全的性子,这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有男有女,有要避嫌的,又有要在眼前照顾的,既不可亲密,又不能分开。钟楼地势高,上头人说话下头听不见,做什么却能瞧得清清楚楚,一时要茶要点的,下头服侍的人也方便送上去,可谓是个绝佳的安排了。
    这提议无人不同意,于是一帮少爷小姐,带着各自的贴身奴仆,浩浩荡荡往钟楼去了。
    秦府是本地界的主家,另两家也是官眷,清心寺还是头一回如此荣盛,一早就打发斋堂作得七八样素点,又遣了四个未满十岁的小知客僧来送茶点。
    这四个小孩子也不过与秦芬年龄仿佛,连正经僧人都不算,穿着粗布衣裳,头上戴得浅蓝僧帽,帽里露出淡青色头皮。
    “这几个小孩子真是可怜,我们既是出来上香,也该做些善事,不如捐一笔善款,给这些孩子做些新衣裳吧。”秦淑面露悲悯。
    听得这话,包素兰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秦家妹妹真是心善,文启,这善款的事,便是你来说个章程,我们都依着你的章程行事,你瞧如何?”
    姜文启与包素兰想是认识的,闻言一口应下:“包二姑娘有吩咐,我莫敢不从,依着我看,我们各出五两银子,这样一来也能凑个四五十两,送给寺里,这些小孩子的衣裳吃食也很能管上一段时日了。秦家妹妹,你说如何?”他说着,对着秦淑深深一揖,作了个问讯的模样,秦芬眼尖,见他耳后也泛出了淡淡的红晕。
    这姜启文,大约是把秦淑当作秦贞娘了。其余两家的人,尚不识得秦家姐妹,更不知姐妹间的龃龉,哪里知道秦淑一番言行是有意的,秦贞娘见了如此情状,心下早已不悦起来,然而她的见识到底和秦淑不同,知道包素兰身份甚高,她不便当面发作,于是把眼皮微微垂下,只不说话。
    秦淑抿嘴一笑:“姜公子这话,却与我说不着,该和我四妹说才是。”
    两家人相看,为防着相不中,并未将事情摆上台面,秦淑方才抢出风头在前,此时戳破事情在后,显见得是不想给秦贞娘留什么好了。秦贞娘前头还持得住,此时却已面色发沉,素手将一方帕子紧紧捏住,揉得好似个糕团子,幸而多年教养还在,口里好歹没骂出声来。
    众人这才知道竟认错了人,姜启文只是尴尬,包素兰却已哼了一声,大是不悦。她是知州的女儿,在这地面,算是官眷里最大的,向来只有旁人奉承她的,何时有人敢拿她作筏子了,于是轻启朱唇,冷笑道:“素来听得杨家太太是个心软慈善的人,现在看着,果然是如此,庶出的女孩,也敢这样轻放了出来,也不怕得罪了人!”
    这话却是一气将秦芬秦珮也带到了,秦珮的性子最是尖酸,在家又被商姨娘惯得骄纵无比,此时受辱,张口便欲反驳,秦芬连忙轻轻扯了她一下,使了个眼色,秦珮愣了一愣,见包素兰只盯着秦淑一个,忽地明白过来,连忙按下性子,低头看起鞋上的绣样来。
    秦淑只当秦贞娘提起杨舅老爷已是最大的侮辱了,此时见了包素兰的派头,方才知道什么是嫡庶有别,双眼一眨,泪珠儿早已滚了下来:“包姐姐,你何必如此……”
    如今在家里,姐妹们都已清楚彼此的性子,秦淑已不大使这一招,当着外人,如今又掉起泪珠儿,秦芬却不知,那位包家姑娘会如何应对了。
    包素兰却又是冷笑一声:“罢了,收起你的眼泪吧,这里姜家兄妹,我和二弟、五妹,还有这位范公子,都是太太养的,你与我们,却是哭不着!”
    秦淑自来不曾见过如此霸道的人,这时被噎得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秦芬姐妹、姜家兄妹几个被一并震到,一时无人说话。
    偌大一个钟楼上,只有秦淑一个人抽抽噎噎地擤鼻子,秦芬见这场景不像话,才要开口,那位范公子却说话了:“好了,人家一个娇怯怯的女孩子,表姐何必这样霸道。”
    包素兰虽然不悦,却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拉着秦贞娘叙话,事情这才算揭过。
    秦芬知道,这位范公子的身份,必定很高,否则管不到包素兰这表姐的头上,然而心里还是狠狠翻了个白眼,骂那秦淑惺惺作态,博取同情,又骂那无眼的臭小子只会怜悯漂亮女孩,毫不顾公平道理。
    姐妹间相处多了,秦贞娘看了秦芬脸色就知道她又在腹中嘟囔,想了一想,道:“五妹,六妹,你们姨娘身子抱恙,你们来时说要给她们求个平安符的,这便去那求签处吧。”
    她指了秦芬秦珮出去,独独留下了秦淑,秦芬便知道这是怕她们又受包素兰的气,感激地看了一眼,领着秦珮下去了。
    那范公子拍了拍包素兰身边的男孩:“之维,你陪我一道,我也去求一道平安符给我娘。”
    包之维应了下来,先往钟楼下去唤人带路。秦芬见包家母子几个派头不小,且都是惯常做主的,不由得心下又升起那个念头,这包家,到底是不是徐姨娘呆过的那位知州家?
    因着互相不熟悉,秦芬带着秦珮落后两位少爷几步,几人也不互相说话,只与自家人叙些闲事,秦珮看了看前头,低声道:“五姐,我平日只当太太待我们很严厉的,今日才知道,原来太太待我们,其实挺宽和了,你和徐姨娘给太太送了果子蜜饯,我回去叫我姨娘给太太多制些胭脂水粉吧。”
    秦芬不知,杨氏特意带她们三个庶女出门,到底是不是有这个意思在,然而听了秦珮的话,秦芬也松了口气,家中和睦,便好比公司里的同事和谐相处,大家劲往一处使,总是要好过日日内斗的。
    第29章
    此次到清心寺,明面上的理由是上香,自然该作全套,求签求符一个不能落下。
    杨氏早年也曾拜得送子观音,却仍是多年未孕,心中一向是有个结的,忽而隔得多年心愿得遂,于这上头也不那么抗拒了,因着今日事事顺心,便笑盈盈地跟着包夫人和姜夫人,往求签的地方去了。
    包夫人大约是个笃信佛理的,边摇那签筒,边低声念念有词,隔得半晌,掉出一支签来,她也不要丫鬟动手,自家捡了那细细的竹签,往解签的老僧手里一递:“烦劳师父替我瞧瞧,此签怎么解?”
    “不知夫人要问些什么?”
    “问……问前程,替我家亲戚问问前程。”
    这话一出,杨氏便抬眼看去,只见姜夫人也是一脸诧异,与她无声地一对视,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这包夫人最是精明强干的,无利的事情从来不做,此番肯一道来清心寺,还略有些屈尊降贵的,此时怎么管起什么亲戚家的闲事来了?
    那老僧将一套谜语般的套话来回讲,又是枯木逢春发新枝啦,又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啦,扯了半天,杨氏只是听不懂,然而包夫人却听得连连点头,杨氏见状不由得一哂,若是这东西有用,自己早七八年便该怀上身子了,如何等到现在。
    解过签文,包夫人心满意足,又笑对杨氏二人道:“你们也求一支,这里的签呐,可准得很呢。”
    二人却不过,各求了一支,姜夫人那支只是泛泛,说了些家宅安宁的套话,杨氏这支却有些险奇,又说惊雷层云北风起,又说并蒂杏花逢春开,杨氏听得糊里糊涂,因她本身就读了孔孟之书,此时见那老僧摇头晃脑做法一般,只当他是装神弄鬼,于是笑过便丢在脑后了。
    天色已晚,包夫人便命丫鬟:“去请各位少爷小姐回来。”丫鬟去得半晌,道:“二姑娘和姜家的少爷小姐、秦家两位小姐这便回来,范公子、二少爷并秦家另外两位小小姐却先出来求签了,想必就在左近,二姑娘已遣人去找了,奴婢也遣人去请了。”
    杨氏尚不知一群孩子因何分开,听见秦芬和秦珮一处,便已放了一半的心,秦芬这孩子,说她懂事还不准,该说她少年老成才是,徐姨娘已是百八十个小心了,这孩子比徐姨娘还更步步谨慎,她留神看了这么久,这孩子竟不是存着坏心,仅是个头脑清楚的人罢了。
    秦芬领着秦珮,跟着包之维二人,也似模似样求得一枚平安符,待到求签的地方,包之维便问那范公子要不要求签,他摇摇头:“我不信这个。”
    秦珮口快,捏着平安符问:“范公子不信这个,怎么又去求平安符?”
    范公子将眼神在姐妹俩身上来回扫了两遍,竟好似没听见秦珮问的话,只对包之维道:“此处无聊,我们往前面散散去。”
    包之维知道此话无礼太过,又见姐妹二人齐齐变色,生怕起了争执,连忙拉着范公子往边上去了。
    哪怕知道这范公子身份甚高,秦芬也忍不住腹诽,便是包素兰那样蛮横霸道,也不似这范公子一般目中无人,这范公子若不是个天潢贵胄,也配不起这样的架子,只可惜,她可没听说此地官场上哪位女眷是皇亲贵戚的,这范公子的派头,只怕是摆得太过了。
    秦芬今日出门,总算领略得天高地厚,这时被范公子一通冷待,竟也咽下气去,只恹恹地道:“五姐,你说,以后我们若是有了弟弟,是不是也要被他们这样抢白的?”
    这话秦珮说过不止一次了,秦芬从前尚未理会得,这时突然明白过来,秦珮如今懂事许多,一则是杨氏教养的功劳,第二么,恐怕商姨娘怀上身孕,也不曾少在秦珮面前念些子嗣男丁的闲话,秦珮陡然受了嫡母管制,又失了亲娘独宠,个中滋味,只怕旁人体会不得。
    想到这里,秦芬不由得更明白徐姨娘的可贵了,她虽然出身低微,见识有限,然而待女儿的心,总是从无更改的。
    秦芬有意哄秦珮高兴,又想着替徐姨娘问个吉凶,便道:“那范公子不求签,咱们倒可求一支,你说好不好?”
    秦珮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还是别惹麻烦了,我们跟着包少爷他们一起吧。”
    待得包素兰的丫鬟来寻,几人已在寺里逛了大半,包之维有心要调解几人,一时说清心寺源远流长,一时说寺里佛像庄严,范公子兴致缺缺,秦芬姐妹态度淡淡,难为包之维使尽了浑身解数,才不至于让场面太难看。
    既是长辈来唤,自然该回去了,临到最后,秦芬到底是没忍住,问了一声:“包公子的官话,说得倒好,不像此地口音呢,必和范公子一样,都是京城人士。”
    包之维只当秦家这位五姑娘在做场面,大大松了口气,连忙笑着应了一句:“秦五妹妹谬赞了,我老家是青州的,离京城倒算不得远。我家到此地也才两三年,因此说话并不曾带本地口音。”
    秦芬得了这一句,也不知是何感想,对包家无缘无故的气却也消了,抿嘴一笑:“我们老家是晋州,离京城也不远呢。”
    见了秦芬姐妹二人的面,杨氏打量一番,见两个庶女并无什么异样,知道约莫是无事,恰巧那头女儿又和包素兰、姜家姑娘一起来了,三人言笑晏晏,包素兰时不时又与姜启文说两句,后头跟着的秦淑默不作声,由包家五姑娘陪着,杨氏淡淡一笑,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
    此番上香,除了秦淑,无人不尽兴。
    既是求了平安符,自然要回去送,秦芬和秦珮禀告过杨氏,她点头允了:“你们两个是有孝心的,回去瞧瞧你们姨娘也好。”又问秦淑:“你竟不曾想着替你弟弟求个平安符么?罢了,你也回去陪陪你姨娘吧。”
    如今杨氏再不是那万事不管的佛爷性子,秦淑不曾替秦恒求平安这事,自然有人说给秦览和金姨娘听。
    原本秦贞娘指了两个妹妹出去求符,秦淑跟着下去便也罢了,偏生她立意要在包素兰跟前找回面子,赖在钟楼上作陪,谁知包素兰面软心硬,一个好脸也没给她,这些事情瞒不过人,想必杨氏已然知道了,此时杨氏又特地点出求符这一事,秦淑哪头都没讨着好,一时间脸都白了。
    秦芬这小半年来都是懂事的,回去给徐姨娘送平安符,徐姨娘兴兴头头接了,当面就挂在了帐子里。母女两个揭过前话,和气坐着一道吃过晚饭,徐姨娘高兴,乍着胆子遣人来上房,求杨氏准秦芬在身边住一晚,杨氏竟也准了。
    商姨娘那头,母女两个却几乎是吵翻了天。
    秦珮将那平安符从怀里掏了出来,炫耀般地放在商姨娘面前:“姨娘,我去清心寺,给你带了好东西呢。”
    商姨娘怀了身孕,秦览常来看望,她便趁机要吃要喝,如今养得肤光胜雪,容光焕发,说话时,脸上的光彩几乎要溢了出来:“得啦,方才素饼素点已经显摆老半天了,还有什么好东西?”
    她说着,随手拿起平安符,一眼看去,便脸色乍变,一把甩回桌上:“这东西,谁叫你带回来的?是太太,是不是?”
    商姨娘的出身,说是伶人,只怕还抬举了,她是唱粉戏出身的。唱戏的班子成百上千,成名成角的也只那数得过来的几个,不出名的戏班子要谋生,靠的自然不只是唱法身段,若是看戏的老爷们要看些艳的俗的,戏台上不论男女,脱了戏服,穿上纱衣,便得开唱。
    自己的出身来历,商姨娘不曾细说过,秦府里也无人问起,然而在戏班子时,商姨娘不知看过经过了多少,于那下三滥的腌臜手段,知道得只怕比杨氏还多,此时秦珮陡然带回一个不知来历的符,商姨娘自然觉得杨氏要害她。
    秦珮却是长在内宅之中的,对商姨娘的反应不解其意,才要摇头,忽地想起平日里秦芬的说话行事,大多是往家宅和睦上靠的,于是点点头:“是太太吩咐我们给姨娘求的,不光我,五姐也给她姨娘求了。”
    说到此处,秦珮忽地想起杨氏吩咐自己回来探望姨娘,愈发觉得自己这话很是得体,捡了那符,道:“听说清心寺的平安符很灵验的,姨娘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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