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

    两人说着话,池再入殿,行礼后上禀道:“殿下,庭苑中辟出一块空地,或是种植花草或是构筑亭榭,不知该如何处置。”

    皇帝为尊,太后次之,池再却先禀太后,两人却不觉有何不对。尤其唐潆,好似对这般被阿娘压在后头的情形已十分习惯。

    太后闻此,目光移向唐潆,唐潆想了想,欢喜道:“海棠,种海棠罢!”

    池再望了望四下,为难道:“陛下,出此殿,往右侧游廊入,走上一射,便是大片的海棠林。殿中陈设亦多有海棠纹饰,难免乏味。”

    池再寄希望于太后,他印象中,太后未出嫁时,在金陵诸世家小姐中品味上乘,眼下便盼她拯救拯救皇帝这单一且执拗的审美。

    岂知,太后笑了笑,甚为宠溺地道:“依她。”

    池再:“……”怪得很,这家,到底是谁做主?

    “看见海棠,儿便想起阿娘。”隆重庄严的冕服也不能阻止唐潆在太后面前想卖萌撒娇的心理,有些事,待她大了便不好再做,要趁年纪小,多做。也不知她如何动作,最后,紧紧地粘在太后怀里,双手勾着她细嫩白皙的脖颈,望着她,糯声道,“如此,才不孤单。”

    太后:“你是天子,黎民百姓皆是你的子民,怎会孤单?”

    唐潆嘴角一撇:“儿还小,做不来这许多人的阿娘。”才不要喜当娘。

    虽知她此言是孩子气,太后略忧心忡忡,沉声道:“长庚。”

    毋须多言,听语气便知,唐潆很快从太后怀里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垂首道:“儿知错,此话以后不会再说。儿肩负社稷苍生,会努力,不辜负阿娘的厚望。”

    孩子都这般了,哪还忍心苛责。太后伸手,将她揽到身前,轻轻抚触她的脸庞,力度温柔和缓,别无他话。数年来,她就是如此,哪怕心疼哪怕内疚,从不曾言明,宽慰孩子的话亦是少有。

    然而,唐潆能清楚深刻地感觉到她对自己浓浓的爱意,虽无血脉的维系,这份爱却如年轮,每逾一年便在唐潆心中刻下一道痕迹,一圈又一圈,循环往复不得始终。古树参天,盘根虬结,岁月绵长,诸般复杂的情愫扎根般深埋在她的心底,日后回想,情之所起,已难推知。

    大约,所有的爱恋,皆缘起于,有一个想与她相伴一生的心愿。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第33章 心愿

    燕京为国都,人烟浩穰。

    俗话说,人多嘴杂,赐婚的诏令下来,没几日便不胫而走,市井流民的巷弄达官贵人的府邸,无一不在谈论此事。

    自然,市井流民的关注点在于何时完婚何地成礼,皇亲国戚的婚礼不啻颜值普遍高,而且派头普遍大,他们要去围观的,新郎官迎娶新妇,路上会抛洒彩果金钱,一来凑热闹二来捡便宜。

    而达官贵人的关注点却在于,借此事洞悉新朝气象。闻此诏令,纷纷遣人探听消息,得知颜府近日不□□生,怕是起了兄弟阋墙。

    凡世家望族,无不谨遵祖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便是偶有龃龉亦是小事。这一探听,将诸人的好奇心给吊起,又往深处打探,才知这桩婚事是颜邕上疏索求,太后顺水推舟的产物。

    颜氏,既如一支令行禁止装备精良的军队,颜逊为统帅,余者为将领兵士,这支军队在先帝年间作战勇猛势如破竹,故而上下一心。突遭败局,损兵折将,自然军心不稳,基于此情形,将领兵士不再服从于统帅也是有的。

    篡位□□是颜逊的执念,至死方休,可那是他,并非颜氏所有人。

    门下官员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颜邕性子焦躁,逢此巨变便心急得很,早起退却之意,他为族中长兄,劝过颜逊,不若就此罢休,太后为颜氏女,总不会亏待颜家,钟鸣鼎食富贵荣华是少不了的,何苦自取灭亡,可颜逊不听,他还能如何?

    兄弟既已离心,颜邕欲背着他寻庇护之所,于是便借嫡次子的婚事向太后投石问路。虽是背着他,可诏令下来,哪还瞒得过?是以,两人生隙,又碍于“兄弟阋墙,外御其辱”不得立时反目成仇,在颜府抬头不见低头见,过得十分憋屈。

    这日,两人起了争执,就在大街上,很是便于围观。

    颜逊的车驾自衙署回来,颜邕的车驾自府邸出发,倒霉地挤于一处狭窄的街口,照理说,一人退一步,退至宽敞之地,便可相让。

    两人不干。

    颜邕令家仆向外言,余乃兄长,尔应退让。颜逊令家仆又向外言,余乃丞相,尔应退让。颜邕道,此乃市井,只谈家事,不谈国事,尔应退让。颜逊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处处皆朝堂,尔应退让。

    到底是饱读诗书的世家望族,嘴炮能力max,不带脏字不带中场休息,又极文雅,坐在车内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般足足吵了一个时辰,街边卖菜的大婶听得连打呵欠。

    围观者也走了不少。

    最后,却是颜邕旗开得胜,将颜逊堵得险些喘不过来气儿:“借势压人,兄长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你哪来的气焰?你倒说说——相位、爵位哪个应是你所得?不过旁人弃如敝履之物罢了!”

    池再的口技炉火纯青,饰演颜邕时便站在左侧,饰演颜逊时便站在右侧,表演得惟妙惟肖,犹如一场单口相声。

    此事本好笑,又看他滑稽,江夏大长公主顾不上仪容礼节,扶着案几笑得前仰后合,片刻后,唇畔带笑地向身旁的唐潆问道:“这‘旁人’指的是谁,丞相协理政事因而劳累,相位不要也就罢了,显赫轻松的爵位为何不要?”

    江夏为先帝幼妹,是唐潆的小姑母,出降于鸿胪寺卿薛阶,豫章薛氏亦是世家,然而不知为何,如今少有人入仕,朝中只薛阶与肃州卫都指挥使薛让而已。

    江夏与太后感情甚好,常出入宫闱,她年纪尚轻,生性活泼开朗,便是唐潆登基,仍与她如从前那般。

    唐潆专注于手上之事——在江夏腰间束带上系香囊,系香囊不难,难的是如何编出漂亮的花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旁的事情,她聪明得很,只这花结,两年间阿娘不厌其烦地教她,哪怕最简单的,也学不会。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香囊,眉头微蹙,顿了顿,才想起江夏在问她,回答得也很漫不经心:“我阿舅。”

    江夏诧异道:“你阿舅?哪个阿舅?”听这语气,不该是颜伶。

    一手紧握锦绳与香囊,拇指按在那处,一手捏着锦绳交错缠绕几圈,花蕊的形状已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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