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地欢喜着,唇畔蕴着抹如同洒了蜜般的甜滋滋笑容,更紧了紧被她牵着的手。

    ☆、第44章 挡酒

    江夏的这座别业,细说起来还有段故事。先帝时,江夏与长安不约而同地看中此地,欲占为己有构筑别业,江夏是先帝的亲妹妹,长安不及其荣宠,知道争不过她,自然将心仪之物不甘不愿地拱手让人。

    虽然事后先帝补偿了长安另一块可扩为别业的地皮,但江夏与长安,一来性情不合,二来日积月累的矛盾冲突,故而她们本就紧张的关系并未因此得到缓解。

    得两位大长公主青眼的地方必有其独到之处,别业坐落于钟山山腰,庄园角门有条山路,是取道燕京七景之一的狮子峰的捷径。此外,活水引入,如玉带般萦绕整座庄园,河畔遍植草木,四季四景,正值商节,秋菊有佳色,浥露掇其英。

    诸人来此,皆带了仆从,向江夏薛阶献过礼,小聚片刻后便三三两两地往园中各处赏游而去。或临池垂钓,或趁兴赋诗,或投壶射鸭,均凭个人喜好行事。游冶意在放松身心,行止放诞之人早已卸下繁文缛节的重担,执一壶酒,亦饮亦歌,潇潇洒洒。

    唐潆望向远处廊庑下一老一中勾肩搭背脸色微醺的商赞与颜殊,急忙起身,将四面的帷幕依次放下来,借此隔绝湖心亭外的世界,辟出一块属于她们二人的私密空间。

    末了,还不忘寻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笑说:“商先生与阿舅约莫是醉了,此处离岸上远,不好让他们晕乎乎地乘舟过来。”

    屏退了宫娥内侍,眼下无人簇拥,亭中安静得可闻水声潺潺。透过帷幕仍旧可依稀视物,太后却将凝视于池中红鲤的眼眸移向唐潆,唐潆站在她眼前,身形越发出挑纤细,从前生怕她体弱养不大,此刻又生出些许欣慰些许不舍些许安心,淡笑道:“长庚,你长大了。”

    太后此话约莫是有感而发,唐潆听闻,不知为何,心里蓦地有一种说不上好的预感缓缓地漫上来,但是太后面容上浅浅的笑意又让她觉得自己约莫是想多了。

    唐潆坐到她身旁,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抬眸与她对视:“在小我身体虚弱,若无您呵护教导,兴许长不到这般年纪。阿娘,您离家十数载,定然十分想念,待我及笄亲政,我陪您巡游金陵可好?”游子在外,千里莼羹,岂有不思乡的?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地映着自己的面容,似乎再装不下旁物,太后笑着婉拒:“你有这份心便可,我离家十数载,亦居于深宫十数载,习惯了,并无十分想念。”

    皇帝亲政,首要的是勤政事立君威,出外巡游劳民伤财,是容易丢失民心之举。唐潆知道太后心中所想,以往定然顺从她,此时此刻却蓦地燃起阳奉阴违的想法。

    亭榭处于湖心,风略有些大,唐潆看见她的几缕青丝垂落颊边,将玉面冰肌衬得如霜似雪,她伸出手,欲将那几缕随风乱舞的青丝别到太后的耳后:“不如再过几年,海晏河清万国来朝民心既得,儿……我,我带您回家看看。”

    若非燕京是晋朝龙兴之地,而金陵自古王朝短命,唐潆确有迁都的心思。她有这心思,却不曾宣之于口,御史上疏劝谏,唠叨得很,况且,阿娘不会应允。

    唐潆在她右侧,散落的青丝在左侧,她看着她的手腕伸过来,温柔地拎起一绺乌黑的发丝,细致地别到她的耳后,指腹触碰到耳廓,略微有些痒。太后弯唇笑了笑:“好,再过几年。”她的声音轻而缓,如入华胥,像是在说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将来。

    唐潆专心致志地替她以手作梳,重新梳好发髻,故而没有听见她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她绕至她的身后,就着那绺垂落的发丝,她看了眼被她摸过的那侧雪白的耳廓,捻了捻指腹,回味着细腻柔软的触感,唇畔漾起心满意足的弧度。

    既如眼下这般,她之所欲,不纵其深如沟壑不任其广似穹宇,淡若涓浍,长流不息。

    宾客齐聚,暮色四合,便到了开宴的时辰。

    虽无男女大防,男人与女人向来谈不到一处,宴饮因此分为内外两场。江夏食邑五百户,比寻常的大长公主还多两百户,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婆,庖厨大半是江夏府内供养的,来自天南地北,或长于素菜或长于荤菜,或擅清淡或擅重口,几乎能做到尽善尽美,满足诸人的不同需求。

    江夏好热闹,太后与皇帝又开口让列位尽兴即可勿要拘礼,席间气氛浓烈。丝乐笙歌中,外宴的男客执酒爵豪饮,兴致来了,舞一套剑,剑花凌乱间,挥剑向前,自路过侍从所奉的木盘上挑出一杯酒,平剑回身,弯腰倾入嘴里,端的是恣睢放纵,豪情满怀。

    唐潆止步在原地,多看了那男客几眼,池再见她看得认真,遂低声道:“长安殿下的面首,名唤宋稷。”说话的功夫,宋稷收剑入鞘,将剑扔给长安的贴身内侍,他容颜俊俏,举止风流,目视之处,宫娥婢子两颊淡粉。

    “难怪……”唐潆不再细看,回身往里走,促狭地笑道,“腰力甚好。”

    池再随侍她身后,见她眸中隐含醉意,听闻此言,不禁心中默默道:陛下,您不好这般私下埋汰姑母的小情人的。

    本朝民风影响,内宴的女客虽不如男客张扬,但并不内敛沉默。唐潆入内时,她们正热热闹闹地行酒令呢,输了便饮酒,以一盅酒算一局,酒是好酒,接连几盅下肚哪能保持清醒,好几位丽人已不胜酒力,纷纷撑起婢子的手,告罪离席。

    这局面,是江夏在主持,她弯着腰,亲将太后食案上的酒盅倾满,微醺着道:“阿嫂,阿兄在时,混账得很,因对你多有误会而使你受了诸般委屈。他又好面子,怕是咽气那会儿都没与你道声歉,今日便由我来,我来……”她脚步不稳,略略往后倒了倒,扶着贴身宫娥的手稳住身形,又自己执起另一盅酒,朝前送了送,“我来,代他向你赔礼。”

    一席话,说得诸人心里五味杂陈。十数年前,几位嗣君接二连三中毒身亡时,她们之中不乏随波逐流出言诽谤太后之人,皆以为她蛇蝎心肠,毒害亲手抚育的嗣君。真相究竟如何,她们虽不得而知,单看先帝的遗诏所透露出来,他对太后托付的信任,已可见一斑。

    江夏醉得很了,却吐露真言,就冲她这份真情,这酒,不好不喝。

    四周灯火璀璨,将诸位女客的面容映照得十分清晰,再是尊卑有别,也不由自主地以怜悯同情的目光向太后望过去。大抵在恪守三从四德礼教规范的女人心中,女子在室从父,出阁从夫,夫死从子,而太后夫君已逝,膝下唯有一养女,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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