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彼此拥有。

    自己又何尝不是。

    浅尝辄止固然美味,但每每这般,换做是谁都会生厌罢。

    颜祎低眸凝思,垂下的纤长睫羽微微颤动,颜色如黛的远山眉眉峰轻蹙。须臾的颦眉,唐潆看入眼底,顿时心疼起来,手忙脚乱地在搁置于榻上的配饰堆中翻找着,想尽快给她穿戴好,下榻后一道往庭院中走走,散散心。

    但配饰繁多,她慌乱之中显得极是手拙,将金银玉石碰撞得响声杂乱。

    终于翻出一串珠滴时,她拿在手中,却忽闻颜祎低声唤道:“小七。”

    颜祎声音压低时,像有只柔软的羽毛滑落在唐潆心间,摩挲着,引导着,诱惑着,令她不由便面红耳臊蠢蠢欲动起来。

    唐潆回首,看向颜祎:“阿娘?”

    颜祎听着说话的声音微微偏头,她直视前方,眼睛里如古井死水一般沉静无神,但她周身的气势却赋予了这双眼睛经年日久的威慑力与压迫感。她淡淡开口问道:“你还穿着衣服么?”

    唐潆迟疑着点头:“是。”

    唐潆眸中的迟疑很快便转为惊异与羞赧,更逐渐被后一种情绪所填满,因为颜祎泰然自若地启唇说:“近前来,到我怀里。我帮你脱下它。”

    作者有话要说:  阉割版。

    ☆、第83章 堕甑不顾(太后的心理)

    满室药味。

    春风驱不尽的苦涩, 萦绕良久,空气憋闷,将这间宽敞的宫室变得逼仄。

    忍冬与徐九九领着殿中宫人默默告退, 殿门开了又合, 终只余清静。

    太后阖眸欹枕,纵然眼下她已彻彻底底脱离梦魇,但梦境中的画面却像烙印在脑海一般,真切深刻又触目惊心。伸手摸索,身旁的被褥犹是温热,更有些被眼泪洇着的濡湿, 她困在梦中的惶错不安终于尘埃落定。

    服药晕厥,并非第一次。但从无哪次及得上此番凶险又势猛。

    苍白纤细的手触摸着指腹下的濡湿, 太后不由失笑,心道,该是将小七吓坏了罢。血色尽褪的唇瓣微微翕动,一声轻轻的喟叹, 她阖眸, 在适应无边无际的黑暗,近来眼疾愈加严重,黄昏日落后,她便什么都看不清了,近乎是个瞎子。

    故而,这黑暗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只是目下该是白昼罢。凝神聆听,窗外松竹涛涛,莺鸟鸣啼,并非夜间冷清阒静之态。日后,恐怕真是个瞎子了。

    想着,她唇边抿起一丝笑容,不苦涩,不失落,不消极,却是释然。早知道这日会来临,说不上做足了准备,只是心态平缓容和地静候,到这时,细细品味下来,无论对颜逊或是对先帝,自己心中确乎毫无怨言。

    但人非神祗,总有缺憾。

    薄扇般细密纤长的睫羽轻颤,昨夜梦魇的一幕幕画面浮现于眼前的黑暗。

    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未央宫,彼时,先帝未殁,但究竟是载佑几年却难分晓。分明落着鹅毛大雪,庭苑中的海棠花竟临寒绽放,红花白雪,苍茫天地间只剩这两种颜色,出尘于世的好看。

    海棠树下砌着石桌石凳,上面置了汤碗,汤已喝尽,碗底残着些黑黢黢的液体。飘来雪花,坠落碗里,融进液体中竟化作刺目而诡异的猩红色。梦中的自己兀自长立,盯着汤碗回不过神来,当年,两个嗣君遇毒夭殇,使的便是这个样式的汤碗。

    昨夜,颜祎苦苦挣扎,她昏昏沉沉,明知先帝早已龙驭宾天,眼下早非载佑年间,她却困于梦中,受了梦魇的蛊惑驱使,试图寻觅是谁喝服下这碗汤水,倘若及时得到诊治,定不会丢了性命。

    才走出几步,四下景物均消失不见。

    雪依旧纷纷落下,积雪埋过脚踝,天地间依然红白两色,但这红却非出自海棠,而是不远处殷红的血泊。

    颜祎心下一紧,上前查看,每走近一步,脚下积雪愈深过一分,行进愈艰难。渐渐地,她缓下脚步,又驻留在此。还未到眼前,但她已看清了血泊中人的面目。张了张唇,却只字未说,迎风滑落眼角一滴泪,颜祎再不往前迈去一步,她久立在那儿,任风雪飘落,将她埋进寒冷彻骨的玉树琼枝里。

    自她唇边带起的一层薄薄白气,成了四下最后的一缕生机。

    接着,自己便从梦中惊醒了。

    梦境不可作真,但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总非无稽之谈。

    她何以做这样的一个梦?

    与卿不同生,但与卿共死?

    颜祎思忖无果,眉心紧拧,胸腔中郁结之气未散,因蓦然想到的“与卿共死”四字而受激,连唇都不及遮掩,倚着床栏猛咳起来。

    皇帝与太医尚在殿外庑廊下长谈,听不见殿中动静。忍冬候在殿外,寸步不离,耳闻咳嗽声响,忙推门而入。

    颜祎咳得厉害,苍白的脸颊渐渐涌上血色,细长的脖颈上冒出几根脆弱的青筋,声音愈加喑哑乏力。有人入殿,细心地为自己抚背,没听见脚铃声,她猜是忍冬,缓过来后,便低声向她吩咐道:“取一坛酒来。”

    忍冬愣了愣,诧异道:“殿下?”

    颜祎自顾自地续说:“并一只酒胡子,这便去取。”

    病成这样,忍冬哪敢让她喝酒,但见她模样消瘦憔悴,不忍拂她的意,且她执意,自知无法相劝,只好称是而去。

    宫室中重归寂静。

    忍冬适才奉上的茶盏搁在床边,颜祎将手紧贴床面,一寸一寸地摸索过去,触摸到茶盏底部时,她才尝试着端起来,轻啜了一口,温热的兰雪茶沿着嘶哑刺疼的喉间而下,滋润了干涩良久的心肺。

    兰雪茶清冽如山泉的味道萦绕于舌尖,耳边蓦然响起一句话来——

    隐忍着忐忑与不悦,装作无谓却又颤抖得厉害的声音:“您喜欢他么?”

    彼时,宋稷献上兰雪茶,因他略通歧黄之术,看出自己身患眼疾,便毛遂自荐,给她诊脉,故而在未央宫里多留了一会儿。便只是那么一会儿,就让小七吃味地问出这话来,且不久后,更将宋稷迁离了燕京。

    这心思,自然是瞒不过颜祎的。

    但她自问,初次起疑并非这次。

    究竟是从何开始?

    颜祎回想,往事流水一般从她脑海里缓缓淌过。小小的婴孩,柔软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一双漆黑剔透犹如泠泠清泉中的乌珠一般的眼睛,里面盛着的满是天真无邪。这是她名义上的第五个孩子,更是她用以遏止一场利欲熏心殃及无辜的杀戮最好的武器。

    于公于私,颜祎绝不容许她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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