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了我贴近了他,宁乾洲看了眼郑褚,郑褚意会,将搭在胳膊上的宁乾洲的军外套披在我身上,遮住了我裸露在外的肌肤。
    我身子微僵,他的军外套内是淡淡清苦的茶皂味道,掺杂着一丝清酒香。仿佛有几分安神的作用,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交响乐队奏响优雅绵长的音乐,宾客们各自邀约着舞伴走进舞池,许多官家小姐鼓足勇气来约宁乾洲,围了一圈追星似的。
    我识趣地往旁边坐了坐,随后视线搜索着人群,不知道今天这种场合,纪凌修会不会蛰伏在暗处。上辈子这个时候,他稳定了基本盘,开始往宁乾洲身边安插眼线了。
    脚腕酸痛极了,我低头看着性感的高跟鞋,想要漂亮真遭罪啊。这脚怕是废了吧……
    出神间,两名穿着制式军装的男人忽然同时穿过大厅向我走来,先后来到我面前。
    我愣住,抬头看去。
    便见靳安高高瘦瘦的样子,十分精神干练。他眉骨处有道非常浅的刀疤,给他清俊的脸平添几分匪气。没戴军帽的时候,像个没所谓的精神小伙儿,特别利落。
    别人都是弯腰绅士的伸手,邀请女伴儿。
    他没有。
    他很随意地单手插裤兜,另一只手随意伸向我,有种爱来不来的不羁感。
    在他身边,站着彦军的统帅彦铭,上一世,他跟纪凌修达成合作。一支军队想要正常运转下去,需要巨额资金支持,当地方财政不足以支撑军费开支,就需要外资注入。纪凌修便是通过持续军费投入,与彦铭达成共识,逐渐成为彦军背后最大的资方和实控者。
    上一世,他一直坐镇幕后,而彦铭只是名义上的统帅罢了。
    我迟迟没选择。
    这一幕,吸引众多宾客好奇侧目,贵宾席区域突然有种静悄悄的诡异感,仿佛空气中剑拔弩张的锋锐气息,都知道我是宁乾洲的女人,可靳安和彦铭却同时邀请我。
    众所周知,内阁政府无能统治之下,地方军阀如雨后春笋割据自治,其中,属宁派、靳派、彦派三系军阀兵力最为强盛,形成三军鼎立的局面。
    此时,三位强军统领似乎在一个女人面前,拉开了没硝烟的战场。
    彦铭很绅士地弯腰,戴着白手套的手做出邀请的手势,“施小姐,久闻大名。”
    他声音浑厚温润,说“久闻大名”,是听纪凌修说的吗?这家伙提起我的时候,是咬牙切齿地痛骂我呢?还是像上辈子那样闷声闷气一声不吭呢?我爹爹杀了他爸妈,他都能瞒我一辈子,这种至死不吭声的犟种怕是离别之后,只字不提我吧。
    我忽然冲彦铭笑了下,向他伸出手去。
    可我刚要把手放在彦铭手上,靳安一把攥住我的手,强势将我拉起卷入他怀中,往舞池的方向携步而去。
    我大惊,他低头凑近我耳畔,“你不想你爹爹么?”
    我猛然僵住,飞快看了眼宁乾洲的方向,他坐在贵宾区沙发上,隔岸观火那般冷冷看着我。
    “乖。”靳安的手滑入我披着的军外套之下,托住我的裸背,逼得我踉跄后退。
    我惊骇地站不稳身子,想要摆脱他贴住我后背的大掌,越是这样,他将我贴得越紧,情急之下,我飞快将宁乾洲的军外套裹紧,扣上纽扣。
    靳安低低笑了起来,他有两颗特别野性的小虎牙,在麦色肌肤的衬托下,牙齿分外白皙。
    他说,“你会跳舞吗?”
    我将手伸进军大衣里,用力拽他的手。
    他说,“我不会欸。”
    他一只手攥着我左手,一只手托着我裸背,将我整个人按在他怀里,我的身高堪堪到他胸口的位置,越挣扎,他搂的越紧。
    我快急哭了,他若无其事说,“你教我好不好?”
    他的手特别粗糙,像是砂石那般坚硬,许是他提及了我爹爹,又或许我从未被人这样羞辱过,还是当着宁乾洲的面,我忽然开始“唰唰”掉眼泪。
    只觉得这颗心又伤又痛。
    众目睽睽之下,他逼得我连连后退,直到退至钢琴处,我轻轻喘息,“我爹爹还好吗。”
    我的声音轻轻颤抖似喘息,靳安冷静的眼底忽然漾起一丝笑意,“你爹爹让你嫁给我。”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跟我爹爹是一伙的!
    我轻轻喘息说不出话,眼泪一直掉。
    他伸手接住我的眼泪,“为什么哭。”
    我想见我爹爹,哪怕他是个大恶人,我也想见他。
    很想很想他。
    我的视线越过他看向宁乾洲,郑褚急得直搓手,频频向我的方向看过来,他大概想替我解围,可宁乾洲不发话,他便不敢动。
    我不敢跟靳安过多接触,冲着宁乾洲唤了声,“哥!”
    宁乾洲这才说了句什么,郑褚匆匆跑过来,握住了靳安的臂膀。
    靳安猛然扭头看他,那一瞬间彪悍的杀意几乎将郑褚震慑在原地,我趁机推开靳安,往宁乾洲身边跑去。
    宁乾洲缓缓起身,淡淡看向靳安那一瞬间,他带来的几名军官忽然抬枪瞄准靳安。
    靳安邪邪一笑,一排军官挡在他身前,正要掏枪。
    宁派军官这边突然毫不犹豫开枪,吓得现场尖叫声不断,混乱不止,虽然只是嗖嗖几声冷枪,并未瞄准人,但是足够吓得人魂飞魄散。
    那些子弹从靳安的身旁飞过,射进他身后的墙壁,碎石飞溅,带着浓浓警告的意味。
    宁乾洲向来硬手腕,任何对他的冒犯都会强硬回击,哪怕今儿个是内阁大佬寿宴,他也毫无顾忌。
    靳派系军官纷纷掏枪,没得到命令,便不敢开枪。
    对峙间,寿宴东道主一声大喝,“够了!今儿个是我大寿!都给我一个面子!乾洲!靳安!都把枪放下!”
    “年年打!日日打!今儿个好不容易大家伙儿在一起聚聚,又要打!”寿宴东道主用力将权杖戳在红毯上,“在打下去!家将不家,国将不国!”
    宁乾洲看了眼靳安,转步向外走去。
    “小微微……”靳安侃声唤我。
    “砰”的一声,宁乾洲手中的枪便射向了靳安,这一枪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猩红的血从靳安的脸颊淌下。
    下一秒,宁乾洲的枪口便瞄准了靳安的头。他单手持枪,冷冷淡淡看着靳安,却有种蓄势待发的凌厉劲儿。
    似乎靳安再多说一句,便不计后果爆了他的头。
    我心脏狂跳躲在宁乾洲身后,隐约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了。认识宁乾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亲自握枪!还开枪了!他枪法真准,甚至不用看靳安,便能精准开枪射向他的方向,堪堪擦过脸,避开致命伤。
    靳安噤声。
    跟随宁乾洲离开时,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那些靳派的军官一个个如狼目光锁住我,势在必得的野性侵略气息如触手无形中向我探摸而来,他们不像是正派的士兵,更像是最原始的狩猎者,靳安笑眯眯冲我招了招手,无声说了句什么。
    我看懂了,他在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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