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在林空羽和罗琳丽娜的努力下,总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如何离开这里的办法却始终没有头绪。最初,罗琳丽娜的猜测是在遇到不属于这里的飞龙后,触发某种里世界的规则。但是,即便是在盛怒之下,冒险杀死了飞龙,所谓的里世界规则也没有出现。
    站在看起来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上,林空羽不由有些担心。先前与罗琳丽娜闲谈时,他才明白,里世界看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却大多是空间折影,真实的面积并没有眼睛看到的那么广博。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么里世界的触发点在哪里,就会显得更为隐秘。
    齐瑶自从飞龙出现之后,就显得有些神情恍惚,最初林空羽等人也并没有时间去注意她的变化,但是当现在一切都平静下来后,一直呆呆站在飞龙后足旁边的齐瑶就引起了他们好奇的目光。
    仿佛在呆呆的看着飞龙的脚爪,不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她的目光。林空羽看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异常之后,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虽然林空羽的声音已经很轻柔,但是齐瑶还是像受到了惊吓一样,浑身一颤,随即抬起有些呆滞的双眼望向林空羽,左手则微微抬起指向了飞龙足部一块像是污泥般的痕迹上。
    望着此刻的齐瑶,林空羽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曾经也见过类似的人,在考古队工作的某位同事,突然接到了全家遭遇意外,连带三岁的女儿也没有幸免的消息后,就如此此刻的齐瑶一样,似乎整个灵魂都已经脱离了躯体。
    不再冒险去打扰已经陷入某种魔障的齐瑶,林空羽将目光投向了那块如同污垢。仔细看了半晌之后,还真让他看出了某种迹象。
    蹲下身子,轻轻擦拭那块污迹,发现并不是什么泥巴,而是飞龙在很久之前受到过某种创伤,最终愈合后留下的疤痕。由于原本长在这里的鳞片脱离,现在已经角质化的嫩肉,就扭曲成仿佛一团泥土沾在上面。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林空羽可以从大致的形状上判断,这是某种长条状的兵器造成的伤口,比如说长矛深深扎入。
    回头望了望齐瑶,发现她对于自己的动作并没什么意见,林空羽从自己的手镯里拿出了手术工具,小心的切开表皮,费力的将那些角质化的龙皮撕扯掉,终于露出了里面的金属物体。
    很显然,这并不是长在飞龙身上的东西,仅仅从形状上判断,就可以看出,这是一柄长矛的锋头,只不过这段了一半。但即便如此,仍有超过三十厘米!
    一看到这段已经扭曲变形的锋头,齐瑶就猛然扑了上来,也顾不得肮脏,从林空羽手中抢下金属物后,抱在胸口,坐倒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
    草原上的风仍然在不停的吹拂,偶尔略起齐瑶的短发,像是在轻抚她的脸庞,微微念动安慰的词句。而她凄厉的哭号声,却依旧没有停息过,直至身影沙哑再也无法出声。
    微微对着早就站在一边的罗琳丽娜点点头,女皇毫不犹豫的上前伸出手掌打击在齐瑶的后颈上。只是一瞬间,齐瑶就倒在了罗琳丽娜的怀中。只是,她手中的半截矛头还是没有松开。
    看着林空羽将齐瑶安置在临时帐篷里,给她披盖上衣物后走出,罗琳丽娜晓有兴趣的把玩着手上的半截矛头说道:“真是奇怪的事情,这么一点点东西完全都已经隐藏在了龙腿里,即便是我们站的这么近都没办法看清楚,为什么她一开始就好像知道了一样?”
    轻轻点头,林空羽幽幽说道:“人类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往往能够做出一些超出常人想象的事情。有些人,可以在千百公里之外,知道自己亲人准确离世的消息。有些人,则可以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找到自己几年前丢下的东西。也许,这是件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而当它一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就有了感应。齐瑶不是说过吗?她有一种十分神秘的感应能力,也许这是她的感应能力帮她找到的吧。”
    “既然是这样,那么还是主帮她保管吧。”罗琳丽娜递出了手中的矛头。
    从罗琳丽娜的手中接过那半截矛头,林空羽看了看之后突然说道:“也许,她和我们说起过的那个人,已经死在了飞龙的手中。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只是想要杀死我们,城主完全可以另外想办法,为什么要暴露隐秘的里世界呢?”
    “这……这点……我知道。”忽然间,夏月的声音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林空羽一惊,急忙向夏月所躺的那张土床望去,只见夏月已经面前抬起一点点头,目光平静的看着林空羽。
    “不要动,你现在浑身都有骨折,在没有愈合前,绝对不要动!”林空羽急忙冲到她身边。很显然,即便是林空羽也没有想到,夏月会在如此重伤后立刻苏醒过来。
    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之
    后,夏月的身体重新放松,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却被林空羽打断。
    “现在,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就不要开口,更多的保存体力,对你的身体很重要。”林空羽拉住她的手臂柔声说道。
    听闻此番言语,夏月眼中流露出温情,随即用眼神示意林空羽注意她的手掌。
    当林空羽掰开她的手掌之后,发现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小块类似黄铜的金属原石。
    “主,能让我看看吗?”眼见林空羽翻来覆去的辨认这种从未见过的金属,罗琳丽娜也靠了上去,仔细的观察起来。
    结果石头,认真分辨之后,罗琳丽娜长叹一声:“如果是这东西,那么城主要把我们弄到这里来杀死,就不稀奇了。”
    “这是什么东西?这种金属很稀少吗?嗯,我怎么想不通,金属和我们在这里被杀有什么关联?”林空羽有些疑惑的问道。
    “主,你不认识这种东西很正常,在你所居住的主世界中,是没有这种东西。”罗琳丽娜开始解释:“虽然它看起来很像是金属原石,但实际上是一种名为吐金虫的深渊生物的排泄物。吐金虫本身十分稀少,而且对于生活的环境要求极大。如果它出生时,温度在十度,那么它的一生中,哪怕有一度得气温偏差,就会立刻死亡。这种苛刻的生活条件,导致它即便是在深渊中也是极为稀少,濒临灭绝的生物之一。然而,它的价值之一,即便是我们这种深渊恶魔们,也梦想拥有。只因为,如果给它喂食生物的血肉,就可以促使它大量的繁殖,而它的排泄物,也就是这种类似矿石的东西,只要稍加提炼,就可以得到大量纯度极高的精金!精金的用途之广,价值之高,相信主也知道。所以,城主必然是为了得到精金,而不得不诱骗外人进入里世界,成为吐金虫的食物,为他大量产出精金。”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树海中看到的阶级制度,他完全可以让那些奴隶来做这种送命的事情,为什么要诱骗迷失在森林中的外人呢?”林空羽还是觉得有些想不通。
    “这个……也许有城主的理由吧。”罗琳丽娜也无法猜想出城主的想法,只能如此说道:“主,里世界是没有昼夜变化的,这里的一切都会保持恒定,我们进来这里已经有很长时间,您也需要休息了。一切等待到明天再说吧。”
    发觉自己的确有些疲劳的林空羽,感觉身体中的灵力也有些萎靡不振,当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走入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帐篷里。
    一夜无话,当再次一苏醒过来时,林空羽闻到了帐篷外传来的香甜气息。
    推开帐篷的布帘,只见夏月已经在忙活着将各种食物放入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桌子上。
    “夏月,你的身体恢复了?”林空羽有些吃惊的瞪着夏月,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人身体恢复能力很强,武神则更厉害,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夏月竟然能在“一夜”之间就恢复如初。
    “主人,你醒了。您已经昏睡了超过三天时间。我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还无法与人动手,但是一般的事情根本没有问题了。”夏月很平静的解释着,就仿佛完全不是在说她自己的躯体。
    “三天?”林空羽愣了愣,想到自己可能是使用了太多的灵力,才导致长时间的昏睡,心中便也释然。左右观望了一下,林空羽发觉并没有看到罗琳丽娜和齐瑶的身影,便开口问道:“她们两个去哪里了?”
    “女皇去了附近探查,昨天她说感应到这里有一点地方的变化比较可疑,今天似乎有了更大的反应,所以她决定过去看看。齐瑶早就已经清醒了,可是一直躲在帐篷里就是不肯出来。嗯,您可以去看看她,这几天她一直不吃不喝的,我担心……”也许是觉得自己突然说了太多的话,夏月脸微微红了起来,截住话头不再说话。
    “呵呵,不用那么害羞,我们都已经相处了那么久,难道你还不愿意和我们说话吗?多说说话,多笑笑,会让你更可爱的。好了,我先去看看齐瑶。”林空羽微微一笑,想着隔壁的帐篷走去。
    “可爱吗?”茫然的抬起手掌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面庞,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夏月的脸色变得更红了……
    轻轻掀开遮挡的十分密实的帐篷厚帘,当外面的阳光洒入房间的瞬间,让那角落中的某个物体微微动了动。借助这阳光的照耀,林空羽看清楚了那正是有些失魂落魄的齐瑶。
    轻轻放下布帘,隔断的阳光让这个小小的空间显得更为阴暗了一些,却也让角落中的齐瑶似乎更安心一些。
    慢慢走到齐瑶的身边,每走一步林空羽都在注意齐瑶的反应,发现她并没有强烈的排斥,只有一点害怕后,这才安心的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坐下。
    随手拿起一块散落在旁边的毛巾,递给眼前的少
    女,即便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林空羽也保持着这个动作。
    “他对你来说是不是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你愿意用生命去换取以往的回忆?”林空羽忽然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觉得你很傻,为什么你不在失去他的那时候,就用死亡的方法去和他永远在一起呢?这些年,你又是为什么而活着呢?”
    林空羽的话,像是激怒了那沉睡的狮子,只见齐瑶猛然抬起头,睁大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林空羽毫无畏惧的与她对视,直到齐瑶慢慢的变得迷茫和无力。
    渐渐的,齐瑶开始抽泣起来,喃喃说着:“是呀,为什么当初我就不和他永远在一起呢?为什么我总是抱着可笑的期望呢?明知道他根本不会回来了,为什么呢?”齐瑶的声音飘飘渺渺就仿佛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中。
    “那是因为你从小就知道,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今天失去的,将会永远的失去,但是明天的一切,却需要你的希望去寄托。如果人没有了希望,那么就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的区别!”林空羽豁然抬高了音量,将齐瑶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似乎对于这种状况很满意,林空羽沉稳的说道:“你曾经和我们说过,你六岁的时候就被一个丛林猎人捡了回来。他自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来收养你这个孤女,而是想让你成为一个活着会动的诱饵来吸引凶兽的注意,让他有更多的收入。对于他来说,你就是一件工具,一个活着,会动,会说话,甚至和他的同类有一样长相的工具!但是,你也曾经告诉过我,即便是这样,你仍然很感激他,因为没有他,你或许早就已经死了!现在,我很想问你,你这是真心的吗?”
    齐瑶茫然的点点头,似乎不明白林空羽为什么要将她小时候的事情说出来。
    “是,你的确对他心存感激,可是又何尝不在心底希望,捡你回来的养父,能对你更温柔一些,让你更幸福一些呢?所以,当他出现的时候,你的感情就转化了。也许,他并没有你口中所说的那么好,也许他对你也只是比别人更为温柔一些,但是对你来说这是期待以久的梦想,一切寄托希望的根基。醒醒吧,即便是他对于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那么他也已经成为了过去。而你却还活着!活着的人,就要有更多的希望!”说道这里,林空羽的声音阴沉下去,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残酷:“如果你真的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寄托,如果只是行尸走肉的活着,那么我不阻挡你,死亡也许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幸福!想通了,就走出来,否则,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打开那道布帘,让你永远的安静下去!”说完这些之后,林空羽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口。
    当他抬起布帘前的瞬间,忽然不回头说道:“你是这个好姑娘,还有很美好的生活,爱情等待着你,也许,你该试着张开双臂,再飞翔一次!”说完之后,他拉起布帘,不再留恋的走了出去。
    当林空羽跨出门外的时候,发现夏月正呆呆的站在一边。
    “怎么了?”发觉夏月的神色与平日里的冷漠有很大不同,林空羽还以为她的身体不舒服,急忙靠近她甚至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可是,夏月却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跳到了一边。
    保持着僵硬伸出手掌的尴尬动作,林空羽不知道该追上去,还是就这么站着。
    “对,对不起,主人,我……”夏月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般搓着衣角坐立不安。
    “没,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哈哈!”林空羽尴尬的假笑道。在未接到夏月的回应之后,开始准备寻找离开的机会,这样僵硬面对面的场面,让他很不习惯。
    突然,夏月鼓起勇气般抬头直视林空羽的双眼说道:“主人,人真的可以重新张开翅膀飞舞吗?”
    望着夏月那份满脸期待的表情,以及郑重的神色,原本还想开几句玩笑的林空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有重新飞舞的机会,只是,要看他自己是否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这点,没有任何人能帮忙!”
    此刻的夏月完全没有以往的冷漠,面色赤红,气息也变得有些凌乱,十分激动的说道:“主人,你没有骗我吗?即便是满手鲜血,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的杀人机器,也能够有重新飞舞的机会吗?会有人愿意重新让她飞起来吗?”
    面对夏月近乎吼叫的声音,林空羽显得有些呆滞,但他却知道此刻必须要说点什么。只不过,他还没有开口,罗琳丽娜的声音就从他的身后传来:“傻丫头,这个世界中,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想如何飞舞都可以!只不过,你的心已经被封闭了!你的翅膀在你的心里,去把它们找回来,你就能够陪伴着主,飞翔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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