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未灭,窜起的红色火苗像不知疲倦舞动着的自由灵魂。
    一个场务本是负责灭掉火源的,却没有动手,吼一声:“我们不如趁此机会,纵情歌舞吧。”
    声音高亢明亮,如同黑夜中的光明指引。
    四散的人群脚步停住,回望声音源处,继而有人抱着音响从车上探出头,“咔哒”打开开关。
    何慕和向繁洲也回头看。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1港乐骤然响彻,像是点燃了某些暗藏的引线。
    有拎着摄像机的人和收道具的人跟着一起唱,尽管是不标准的粤语,但是跟唱得十分陶醉。
    众人跟着笑,目光聚集并且回温,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消除殆尽了。然后不断有人加入这个队伍,跟着音乐的节奏律动和挥舞手臂,仿若置身在一个海边音乐会的现场。
    何慕也抬眸看向繁洲,他的脸上映着微红的火光,意外有种矛盾的神秘感,他没有对众人突然的举动表示厌烦,也没有直接加入,眼中的情绪漾动着。
    有人拿着手机或者重新打开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刻的纵情。
    寂静的夜色与喧闹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却显得这群人更加纯粹真诚。在这般催动下,何慕跟着肾上腺素飙升,也跟着加入副歌:“今日只有残缺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1
    向繁洲没想到此时她还有精力跟着闹,笑着旁观,下一秒却被何慕拉到光亮中。
    “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她怕音乐声太大,凑近他却仍加大了音量。
    “我又没你们一起工作。”
    “你这些天当总监助理当的挺尽职的。”何慕笑吟吟地说,尾调亦是上扬的。
    向繁洲觉得此时没有束缚的何慕,更自在,更迷人,明媚得像束不灭的光。他拉她进怀里,与她对视:“那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这么多人在呢?”何慕推开向繁洲凑近的脸。
    他眼底带笑,正准备开口,被打断。
    “非常感谢这一次的拍摄把我们聚集到这里,”起头的男实习生高喊,隐约带着哭腔,“希望下次还能和大家一起创造更好的作品!”
    “会再见的!”
    “一定会的!”接连有人附和。
    “我们都会有更好的明天!”
    ……
    这个公益片其实从立项到现在几乎没有受到条条框框的桎梏,没有商业性质,政府部门也给了他们最大的创作自由,他们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专业,考虑如何把工作做好。
    这种工作最能激发创作欲,也最能沉浸其中而爱上这个行业,但这种工作状态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何慕看着这些比她年纪小的实习生,想起自己刚开始做广告时,也如这般有过量的激情和过剩的感性,总觉得自己是在做艺术。
    后来接触了更多的品牌,也做了更多适应市场需求的作品,反而意识到广告这个行业是很难做艺术的。
    非常多的时候广告需要通俗化表达,讳莫如深的概念可能会将消费者拒之门外。
    最初她意识到这一点时,觉得这背离了她进入这个行业的初心,犹豫过要不要转行,却又在日复一日的深耕中,意识到挑战的乐趣。
    广告人更像是在做一个桥梁的作用,将一个产品或者品牌做艺术化处理,放大它们的独特之处,助力它们在激烈竞争的市场上突出重围。
    而他们是背后的无限推力。
    做好这一点并不容易,要准确地抓住多方的需求,便需要超强的洞察力和敏感度,在逐个击破难题时,也会有强烈的成就感。
    何慕喜欢有挑战的工作,也喜欢一群人拧着一股劲只往一处冲的凝聚力,所以毕业起便没离开广告行业。
    向繁洲看仍在尽兴的人群,又看何慕:“你们做广告的人其实还是挺浪漫的。”
    何慕笑:“谢谢向总认可。”
    他们这群人其实很多都是又世俗又艺术的,骨子里是追求纯粹的,却又明白入世的重要,所以一边沉溺理性一边被感性拉扯。
    心里留着对艺术的坚持,才能一直往前走,也因为这份敏锐所以共感时刻一点就着,有时候挺像疯子。
    向繁洲能得出这个结论,算是比较能看懂他们的人。
    “但是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向繁洲突然发难,“什么叫我是大马路上拣来的?”
    “嗯?”何慕都要忘记自己胡诌的这一句了,猛然被提起,反应了半晌。
    “你还在大马路上拣过男人呢?”他又说。
    “没有!”她没好气,“我总不能告诉别人你情场失意,所以砸钱让我爱你吧?”
    向繁洲反而愣了:“我什么时候情场失意了?”
    何慕感觉这人装糊涂,不想挑明这件事,先上车了。
    他见何慕一路扶腰,问:“腰疼?”
    继而手落在她细腰后,要帮她揉,何慕却躲开了。
    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冷淡。
    车子行了半路,何慕都不与他讲话,向繁洲才后知后觉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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