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帘的盛放曼陀罗让他不由啧了一声:“看来倒是同道中人。”

    “你也喜欢曼陀罗?”

    “不,我是说,”丁一顿了顿,接着道,“我们都喜欢不好惹的。”

    傅灵佩抿了抿唇,耳根子微红,只一径地往前走,没说话。

    丁一却从旁拉起她的手,视线落到傅灵佩手背上一块翻卷的皮肉,在一片白皙上,那块红就显得格外狰狞。这是之前为护着他而落下的,他眼眸黯了黯,摩挲着,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声音哑了下来,“多亏你了。”

    其实就算她不拉他,他也不过受些皮肉伤罢了。

    “无妨,过几日便好。”修真者的自我恢复力都不同寻常,她笑得极是不在意。

    一时间只有脚步的沙沙声响起。

    “情之一字,半点不由人。”

    傅灵佩愣了愣,对上丁一的眼神,顿时明白他是对之前关于狐前辈之事加的注解,可那凤眸里弥漫着的似有若无的笑意,又像是在对她述说。

    她扛不住率先移开了视线,脸从上往下一路红到脖子,心嘭嘭嘭乱跳,像是要跳出心口一般。

    “怎么,不好意思了?”

    丁一忍不住用空着的手捏捏她的脸,手感好得放不下。傅灵佩撇开脑袋,又被他偷着掐了一把。

    “喂!”

    她斜了他一眼。

    丁一差点合不拢腿,只觉是坑到了自己,便再不逗她了。

    两人很快便到了当时见过九尾天狐的大厅,傅灵佩环顾一周,并未见到那青丝成雪的狐八远。

    “前辈,前辈……”

    “叫魂呢。”

    狐八远的声音遥遥从偏殿传来,“又是你啊,小丫头。本尊还奇怪,怎么有两只小老鼠在角落窸窸窣窣的。”

    丁一轻笑了声,声音郎朗,抱了个拳,“拜见前辈。”

    偏殿无声无息,傅灵佩领着丁一东绕西绕地去了偏殿,正要进门之际,却被一道柔和的灵力阻到了外面。

    “小丫头,莫进了——本尊,无意再见故人。”

    狐八远卧在偏殿的摇椅上,看向菱格窗外的眼神悠远。

    天空……自由的天空……是什么样呢。

    他竟然已经记不清了。

    ……狐八远,你老了啊。

    他叹了一声,青丝如雪,却仍被梳成整整齐齐的一束绾在脑后,脸上是橘皮似的褶皱,一双媚儿眼还能看出昔日的容光,狐八远仍穿着宽袖大麾,却已无法抵挡暮色垂垂的现实。

    傅灵佩站在门外,郑重拂了一礼。

    “前辈,此次我们过来,是为了天凰血脉的第二重。”

    狐八远浑不在意,“去吧。”甚至连那没跟在她身边的天狐小崽子,也没想到要过问一声。至于另外一个正年华大好的绝色青年,他更是只撩起眼皮,轻轻哼了一声。

    丁一在一旁,甘作了影子,对狐八远之事,他早在第一次来便有所耳闻,虽觉得可惜了些,可这到底是个人选择,与他人无关。何况他并不愿见他们,便只随着傅灵佩拂了拂身,便静静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慢着,”看傅灵佩起身要走,从偏殿里飞出一个玉简,“这是血脉锻融法,你留着罢。里面对于天凰血脉的改造,有一些是本尊这些年来的心得,你可参照一二。”

    “多谢前辈。”

    傅灵佩再次行了个大礼,眼眶有些潮湿——这份礼物对如今的她来说太有用了。

    “行了,此行结束,尔等便不要再来了。”

    狐八远厌了,此前他还觉得寂寞,可真有人来,又觉得烦扰。

    傅灵佩默了默,垂头道,“喏。”

    里面悄无声息,再无回响。

    两人一路退回了大殿,重新来到了那个有着一座金光闪闪大阵的地方。

    傅灵佩略站了站,见丁一又两眼放光地拿着玉简在那刻录,不由莞尔一笑。实在无聊,干脆就将手头能用到的灵草和三瓶点方剂、三瓶鸾凰血另外用个储物袋装了起来,有一些是她近些年里收集到的,一些出自己的须弥境,倒也被她凑齐了。

    过了会,丁一放下玉简,走到她身边,“好了?”

    “再等等。”

    傅灵佩环顾四周,觉得果然是个僻静的好地方,也不担心旁人来打扰,无需另外在到外面寻个清净地了,“你先将嗜血藤去了再说。”

    丁一抚了抚,脸上的黑线已然褪去,可随时会再出来,对上傅灵佩担忧的眼神,不由点了点头,“好。”

    若是祛除了,再帮傅灵佩准备天凰血脉第二层的提升,也要更稳妥些。

    “不过,还是另寻一处地方罢。”

    “若是影响了此处的大阵,那就不好了。”

    傅灵佩颔首,“也是。”

    两人重新寻了一处远离大殿的房间,禁地占地不小,倒也分作了好几处地方,傅云舒将狐八远困在此处时,估计怕他寂寞,竟然建筑了不少房间,装饰不一,心思也是技巧。

    丁一特意寻了一处方方阔阔看起来似灵兽屋的房间,设下防护阵,便入内开始施法祛除嗜血藤了。

    嗜血藤根植血脉之中,与他血肉相连,若要祛除,非一日之功。若要强势硬来,只会导致自己根基损毁,再无回天之力。

    所以丁一行经得并不快。

    傅灵佩坐在一旁护法,丝毫不敢放松。只见着他一身黑袍上的血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日又一日地熬过来,原先还有些健硕的身躯瘦得几可见骨,两腮渐渐凹了下去,形如枯木,哪还有曾经的一丝风采。

    精血为人之本,若失去太快,人便会如花一般渐渐枯萎。

    傅灵佩无法,只得一粒一粒地将早就炼制好的生血丸给他塞进去,一边塞,一边恨,恨那嗜人鲜血的嗜血藤,恨那心狠手辣的剑尊……

    丁一只有一个知觉,体内不断翻搅得痛让他再无余力思考,只机械地吞着这能造血的丹丸。转运石在他合拢的掌中,一点一点以灵力牵引着体内的嗜血藤,拔根而出。每拔出一点,他便吐一口血。

    他自己都不知,原来人体中有那么多血可以吐。

    五脏六腑都翻天覆地,只有丹田被一丝蕴含了仙力的镜子护住,仙器护体,以至丁一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昏过去。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丁一只觉得自己跋涉过了千山万水,才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眼前的女子脸色苍白,头发褴褛,袖口满是沉珂的血渍,可在他眼里,那么美。

    “我终于,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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