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卷刚随着夏宇落座,左手旁就有人拿起那杯她刚放下的酒,直接一口闷。
    舒卷望着空酒杯,正好撞上何振荣正慈眉善目地盯着自己。
    与同样四十多岁的李总比,他保养得很好,身形瘦削,面相随和。
    “你是平城人吗?”何振荣端睨着她袖口露出的那根编织绳。
    “不是啊,我是川城人,最近才从国外回到a城,何董何出此言?”舒卷状似疑惑地看向何振荣。
    眼神直白地在她身上打转,何振荣语气却温和:“你和我一位长居平城的故人气质很像。”
    舒卷状似不自然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手腕上用编织绳系着的翡翠珠子也露了出来,“是吗?真是有缘。”
    相似的打扮,相似的动作,她一进来就吸引了自己的注意,程诺也有类似的蝴蝶兰衬衫,但被那场大火烧成灰烬了。
    程家两代的葬礼都是在他亲自主持下举办的,棺木也是他亲自盖上的,不可能有死而复生这种怪事。何振荣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查清舒卷的来历。
    耐心听着旁人的奉承,周斯远的注意力却一直留在那边谈笑风生三人的身上。
    几年前看到何振荣还会吓得躲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当下却能镇定自若地和他侃侃而谈,还真是小瞧她了。
    “十、九、八、七……”周斯远心里默念,他不断轻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素圈翡翠戒。
    果然,在到六的时候,舒卷站了起来,她的嗅觉很灵敏,饭桌上几位老总抽烟抽得烟雾缭绕,再待下去鼻子会受不了,得离开这吸收下新鲜空气。
    留意到周斯远和舒卷前后离开包间,夏宇撇了撇嘴。
    ——
    浑厚的钟声飘荡在静谧的过道,包房的红木门扇上的繁复花纹在昏黄的吊灯投映下,复古又迷离。
    “为什么回来了?”周斯远摘下了眼镜,冷厉深邃的眼睛紧盯着舒卷。
    “与你无关。”相安无事四年,舒卷当初不想和他闹僵,如今也不想,两人撕破脸只会让夹在中间的纪佳年左右为难。
    若之前还觉得不甘,但今晚在洗手台听到那段对话后,她觉得自己其实早已释然了,因为她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听到那个女人和他有关的事情就竭斯底里又或者黯然神伤。
    爱欲是一面镜子,源于在乎,源于妒忌,源于虚妄,它会照出人的各种荒诞丑态。
    在这面镜子前,舒卷清醒地沉沦,像冰瓷釉面上的细碎裂痕,一点点地自上而下布满全身,最后心碎崩塌,把自己折磨得面目全非。
    周斯远于她而言,是一把锁,她以为自己是配对的锁匙,可再配对的锁匙也打不开已经生锈的锁,最后锁匙断了,也拔不出来了。
    她曾为此耿耿于怀,现在她只想将腐锈的锁和折断的锁匙一起扔进垃圾桶。
    程诺用生命给了她血淋淋的教训──女孩子要先有爱己的能力,才会有爱人的余力。
    “我先回去了。”过堂风把舒卷额前的碎发吹拂起,灯光照耀下,她的皮肤带着淡淡的光亮,脸上恰到好处的眉梢痣和鼻翼痣显得她清丽隽秀。
    秋天的风把回忆染黄,每一个决定转身的人,都在风里等了很久。
    四年的纠结在这一刻作出了断,舒卷心里一直飘浮的云终于化成了雨,冲掉了所有的遗憾。
    “离夏宇还有何振荣远一点。”周斯远温淡地警告。
    舒卷脚步一顿,声音如铃铛般清亮:“周总还是把心思放在自己的事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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