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墨染说沈云舟喜欢古字画,尤其逍遥子的真迹。
    逍遥子的画,传世不多,柳云湘犯了愁,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去哪儿弄来。
    曲墨染笑,“我不急,我给你画一幅。”
    “啊?”
    曲墨染把柳云湘偷偷带到自己那院,在书房里泼墨几笔,画了一幅山水画,线条极为简单,但意蕴却很好。
    “这能骗过他?”
    不是只狐狸么,定是精明的很,不至于这么好骗吧?
    曲墨染偷笑道:“我曾用三幅自己画的逍遥子真迹,哄着他成了我的人。”
    柳云湘嘴角抽了抽:“我一度猜想他是那种薄情寡义的男人,强迫你给她做妾室。”
    “我第一次见他,那是他新科及第,殿试被点了状元,骑着高头大马,胸前带着大红花游街的时候。榜眼探花皆满面带笑,兴奋的很,只他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一眼就注意到他了,而他又长得那么好看,哪哪都好,我都喜欢。后来,我就想办法混进他府中当丫鬟,可只能在外院伺候,我就想了个法子。”
    柳云湘好奇的问:“什么法子?”
    “我给他下毒。”
    “啊?”
    “这种毒会让他头痛,常流鼻血,但寻常大夫诊断,只会按急火上身来治。他久治不愈,这时候我制造机会与他撞面,然后献上自己的方子。他吃了我的药,自然很快就好了。他想谢我,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给他当大丫鬟,他就同意了,之后我到他跟前伺候。他这人不食色,整日琢磨着怎么升官发财,再就是埋头于书籍中,唯一的爱好是收藏字画。我多次勾引,各种计谋用上,他都没多看我一眼。这样一年多,我也失去耐心了,干脆自己画了三幅逍遥子的字画,直截了当跟他说,要想得到这三幅画那就娶我。他说娶为正室不行,因为我出身不高,但可以纳为妾室,我无所谓的,反正我只贪图他的美色。”
    “就这样?”
    “是啊。”
    “他就没看出来你画的画是假的?”
    曲墨染得意一笑,“逍遥子是我师祖,虽然我没见过他,但师父常让我临摹他的画。笔法神韵,我掌握的七七八八,画出来的画再稍稍做旧,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你师父为何让你临摹你师祖的画?”
    “这不药谷师兄弟多,师父养不起,只能靠卖假画赚钱。”
    “……”
    “放心,我们坑的都是那些干了坏事还有钱的人。”
    曲墨染手脚利落,已经将画做旧好,卷起来交给柳云湘。
    “你就说你这幅画是从一位高手手中买到的,花了一万两。”
    柳云湘心中有些忐忑,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那位可是沈云舟,年纪轻轻官至刑部侍郎,一个让严暮听了都头疼的人物。
    然没有其他办法,柳云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再次递上拜帖,见到沈云舟已经是三日后了。
    柳云湘懒得虚与委蛇,直接将画展开给沈云舟看,摆明就是贿赂他的。
    沈云舟看着这画,却是盯着一动不动,许久才赞叹道:“画是好画,是真迹。”
    一听这话,柳云湘先松了口气。
    “逍遥子的山水画就是这么三笔两笔,看似敷衍,实则意蕴十足。”
    柳云湘瞅了一眼,心想这不是看似敷衍,是真的很敷衍。多一笔,曲墨染大概都觉得浪费笔墨。
    沈云舟用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显然在衡量什么,之后他手一收,抬头看向柳云湘。
    “地可以卖给你,但粮税怎么说?”
    柳云湘道:“自然是如数上交。”
    沈云舟摇头,“再加一成。”
    柳云湘呵了一声,“这庄稼能不能长好,能不能丰收,我是冒着巨大风险的,本来能赚的也不多,大人再加一成,我赚的岂不都到大人头上了。”
    “我细算了一下,夫人还是有赚的,虽然赚的不多。”
    柳云湘默了默,“半成。”
    “也不是不行。”
    柳云湘挑眉,“大人有话就直说。”
    “我要你们灵云在此地开一间药行,在本地收药材,在本地交易,形成一个药市。”
    柳云湘深呼一口气,“大人真是好谋算,让我们开药行是小,真正的是想借我们灵云这块金字招牌吧。”
    毕竟是太后赐的招牌,影响力不容小觑。
    沈云舟摆正姿态,“夫人,若此事办成,沈某代百姓们谢谢你。”
    柳云湘点头,“行,一言为定,那地契?”
    “马上签。”
    但后来,柳云湘想了想,沈云舟为什么故意拖她,其实是在试探她吧,见她着急一次一次找他,便一点一点加码。
    如果她真的撂挑子不干了,沈云舟比她更着急。
    果然是只狡猾的狐狸!
    不等开春,柳云湘已经雇人开始开垦土地,眼下花钱的地方太多,没有工钱,一天管两顿饭,但保证给她开垦土地的都能种上她的地。
    等到开春要下种子的时候,河道也终于挖通了,先将干旱的土地大水湿透,然后再下种子。
    天越来越暖和,种子发芽,破土而出。
    这一年的雁归城,荒地上终于长庄稼了。
    这时药行也开业,因为有灵云这块招牌,再加上北地的药材品质好,其他药行怕被灵云抢了生意,纷纷也在此地开了药行。
    柳云湘专门留了一块地种药材,长势也非常不错。
    五月的这日,柳云湘从城郊回来,推门进院,先闻到烟火气其中还夹着烤肉的香气。再一看,院里生了一堆火,火上烤着整只的袍子,而严暮坐在一旁,一手转动烤架一手抱着行意。
    行意搂着严暮脖子,严暮不时低头亲亲小丫头的额头,父女俩感情好得很。
    柳云湘走上前,问道:“你怎的回来了?”
    严暮抬头瞅了她一眼,“我在林子里猎了一只袍子,想让你们尝尝。”
    柳云湘微怔,所以他提着这袍子跑了数百里,就为了让她们母女尝尝?
    夜里,严暮和乞丐边吃肉边喝酒,柳云湘陪他们坐了一会儿,然后带行意去睡觉。等哄着小丫头睡着了,柳云湘从屋里出来,见乞丐已经醉倒了,严暮一个人喝酒。
    “我也想喝。”柳云湘捧着一只碗道。
    严暮给她倒了一点,“这酒烈,你少喝点。”
    柳云湘抿了一口,确实辣的很,这时严暮递给她一块肉,她就着他的手吃到嘴里。
    “朔西还冷吗?”她问。
    “不冷。”
    “打过仗吗?”
    “没。”
    他话不多,柳云湘没话找了两句,喝了剩下的酒,她也就起身回屋了。
    但她睡不着,辗转反侧,后来起身坐到罗汉床上,透过窗子往外看。
    月色下,严暮坐在台阶上,并没有进屋的打算。
    这一坐,坐了一夜。
    孤男寡女,他都知道避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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