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西域仆人端来的黍米饭,还有一些肉干。
    王玄策接过碗筷,便开始大快朵颐,出征在西突厥的这些日子,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黍米饭了。
    还有用麦子做的饼,吃着很香。
    关中最多的就是粮食,接连几年的丰收,还有现在河西走廊源源不断有粮食送来。
    太多的粮食卖不出去,安西都护府积存了十万石。
    这些让安西都护府所在的领地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繁华起来,因为西域人知道这里有粮食,有数万大军都吃不完的粮食。
    现在这些粮食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这场面西域人平生没见过。
    王玄策将碗中的黍米吃得很干净,一粒都不剩下,吃完后手中的陶土碗干净如洗。
    一顿饭饱,王玄策站起身道:“裴都护有何吩咐?”
    裴行俭也放下了碗筷,深吸一口气,“王大哥派几个斥候借道吐蕃去查探天竺情况,并让吐蕃人将那玄奘和尚带来。”
    王玄策得令高声道:“喏!”
    声音中气十足,回应得很响亮。
    只是回应完,王玄策又道:“去天竺做什么?不对付大食人吗?”
    裴行俭犯难道:“某家怎知?这是张尚书安排的。”
    又是灌下一口凉水,裴行俭又道:“现在是雪山冰雪消融的季节,张尚书说过吐蕃有一条古道可以直通天竺,先让人将路摸出来。”
    关中来的人不论是兵马还是在场的几位,在西域都过得不好,一旦进入了荒漠,风吹过的时候就要吃沙子,只能与西域人一样蒙住口鼻。
    裴行俭又道:“薛大哥走一趟安西四镇,继续操练兵马战阵,以防备大食人,派出斥候盯着大食人情况。”
    “喏!”
    薛仁贵大声回应。
    薛仁贵夫妻俩人得令离开了。
    王玄策还站在都护府内,他好奇道:“某家还是不明白,为何要去查探天竺。”
    裴行俭低声道:“天竺可能要发生内乱了天竺四国中的中天竺王已经病重,命不久矣。”
    “什么?这是哪来儿的消息?”
    “外交院的人送来的消息,难道王将军不想开疆拓土吗?你也知道我们远道而来,可不只是为了平定西突厥,也不只是为了组建安西军。”
    远道而来,大家都想要求一份功劳,也不忘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沙子。
    王玄策又道:“末将得令!”
    裴行俭站起身,继续整理安西都护府与安西四镇的情况。
    要在这里组建兵马就要有足够的民力人力,在这里有做不完的事情。
    裴行俭写了一份需要人手的奏章,让人送入外交院。
    到现在裴行俭还是想不明白,那手中这支五千人的兵马如何与大食人打,还要盯着天竺的动静。
    张尚书简直就是个疯子,他想要拿下波斯的国祚,想要将波斯彻底控制在外交院的手中。
    更想要借此拿下天竺,将天竺与波斯都拿在手中,才能够抗衡大食,甚至打败大食人。
    裴行俭读书十余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疯子,也没见过这般疯狂,图谋这般之大的人。
    因此裴行俭也希望自己的野心可以大一些,开疆拓土的事情谁都可以做,身为臣子自然要争先。
    这泼天大功就像是一张饼。
    现在还不知道这张饼要怎么啃,要有一口什么样的牙才啃得动。
    西域奏章送入关中,关中已经到了深秋,骊山上,李玥看着枯萎的牡丹花,她的心情很失落。
    张阳正十分高兴地将这块地刨了,用来种菜。
    这是第二次了,李玥撩起自己的裙摆,拿起地上的一朵花骨朵,“它们已经准备要盛开了,可惜时光过得太快,等不到它们开花。”
    张阳奋力铲着土,“一年四季都有各自的光照规律,花朵盛开是需要光照时长的,夏天的光照时长最久,而冬日里的光照最短暂。”
    “我只能改变温室内的温度,却不能改变太阳。”
    李玥气馁地站起身,也不顾自己的布鞋沾上泥土,“人力无法改变四季,夫君能够种出菜已是很了不得。”
    丢了手中的花骨朵,她神情上有失落但也有收获,擅长数理的她对农事还是没有经验。
    不过她也有了些许收获,知道了光照与作物的关系,李玥抬着光洁的下巴,“往后我再也不会失败了,因为不会在冬天种花了。”
    “嗯,很不错的领悟。”
    闲暇之余,夫妻俩人时常下山看看如今的骊山建设。
    秋日里的村子是工厂最忙碌的时候,村中的人都去工厂忙碌。
    孙神医闲着无事便会坐在医馆门口嗮着太阳,他老人家见到来人笑道:“今日公主殿下与县侯怎么有闲情,来老朽这散心了。”
    孙思邈在骊山的这些日子很悠闲,平日里专研药经,还偶尔看一些病症,医馆内的大夫团队越来越壮大。
    在医馆,这位老人家平日里也很清闲,若有病人也可以交给手底下的大夫去办。
    张阳笑道:“您老最近身体如何?”
    孙思邈笑道:“这秋收后就要冬藏,贫道观县侯气色多有火气,饭食上少用盐才是。”
    侧目看了看李玥,最近都是她在做饭食,家里的口味很重。
    李玥点头道:“孙老神医说的是,在饭食上会看着夫君的。”
    正想解释就是因为她做饭盐放得太多,正欲开口,却感到腰间柔软被她捏在手中,这用力一拧,张阳只好住口不谈。
    李玥面带笑容,与孙神医告别。
    “我没想拆穿是你做饭盐放太多的问题。”
    “夫君,这孙神医只是一看就能知晓我们家饭食如何,他老人家还真是厉害。”
    在这等神医面前,他需要看你脸色的情况,就只能对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会有这种犹如神探一般的本领,无它全凭经验。
    经验老道的大夫可以通过你的气色与面容,便能知道你平日里是否经常熬夜,吃食油盐重不重,是否缺少锻炼,或者说睡眠情况如何,或者说看你的身形,再看你的四肢,便能够知道这个人是靠什么为生。
    这也就是孙神医就在医馆名望很高,在村子里也鲜有好友的原因。
    谁愿意将自己的作息与生活习惯被人一眼看穿。
    这种被冒犯的感觉很不好受。
    夫妻俩走到渭水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还有一条傻乎乎鱼游在浅水处。
    李玥没有惊扰鱼儿,只是安静地看着。
    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张阳享受着此刻的无忧无虑。
    “过了今年小清清就两岁了。”李玥抬头又道,“孩子长得很快,婶婶说她与同龄的孩子不同,都是两岁大的孩子,她比其他孩子都要高,也更强壮。”
    那是生孩子时候由母亲的年龄决定的,一个女子到了合适年纪再去考虑生孩子,才能让自己的孩子长得更强壮,也长得更好。
    小清清学会走路比别的孩子要早三个月,也很聪明,当然她的聪慧不愿意用在母亲所教授的知识上。
    生孩子是一件需要重视的事情,不像其他人家早早就将女儿嫁出去,这种不到年龄,又想要孩子,风险太大了,尤其孩子们母亲还未长成。
    如此生孩子有很大的风险,且不说母亲还处在生长发育的重要的阶段,许多器官还未成熟,根本没到适龄的时候,就算是万幸生孩子出来,也有体弱多病,或者先天不全。
    骊山规定男子女子二十岁才能成家,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让骊山的孩子都能茁壮成长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在适合的年纪才能成家成婚。
    从立下这个规矩以来,骊山不论是嫁出去的女子,还是在骊山成家的女子,新生的孩子都很健康也很强壮。
    从周边郡县对骊山这个举措开始议论,到现在周边村县开始来询问,是不是有生孩子的良药,药方?
    其实根本没有这些,只要到了合适的年纪成婚便可,宁可晚一两年,也不能早。
    骊山的一切改变,也影响着周边的村县。
    李玥看到了小虞,这个当初她在骊山最初建设时收的一个小姑娘,五年过去了,现在的她也有二十岁,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当初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出落得很漂亮,俨然成了村子女子领头人。
    看她正在安排着工厂的劳作,村中妇女们都很愿意听她的安排。
    见到公主殿下,她躬身行礼,“见过县侯,见过公主殿下。”
    李玥低声问道:“可有婚事安排了?”
    小虞摇头道:“家里还未有安排。”
    也是,现在骊山女子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骊山女子不好嫁,骊山很富裕,找夫君也不愿意找穷的。
    因为公主殿下这个前科,公主殿下在骊山有绝对的话语权,当初骊山的女子们都以公主殿下为榜样。
    宁可找到与自己相爱的男子,也不会听从家中安排,就算是家中安排的婚事,她们该拒绝也会拒绝。
    这颗种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下的,到现在已经深入人心,或许是梁祝改变了她们。
    当年与小虞一起玩闹的姑娘,都成了她的手下了,也有几个嫁出去了,留下的也不少。
    当有了更丰足的生活之后,便开始追求美好,这是人心使然,骊山很富裕,骊山的村民也都很富裕,他们通过劳作所挣的银钱,让他们有了足够的底气去追求这种美好。
    再加上关中粮食丰沛,现在关中的粮食价格已经下降到五文钱一斗,这便是最大的底气。
    夫妻俩绕着骊山走着,李玥闻到了酒香,不远处就是骊山的酒厂。
    现在酒场内很忙碌,李泰坐镇这里,在这里吆喝着人手办事。
    夫妻俩远远看了一眼便回到了山上。
    西域的奏章送到了外交院,这份奏章除了要呈报给中书省,还要抄录一份送到骊山。
    婶婶带着奏章而来,“县侯,这是西域的消息。”
    裴行俭在安西都护府也有些日子了,张阳对他除了好奇之外,更想看清楚这个人能力。
    目前的消息来看,他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强。
    李玥与小武,还有小慧正在厨房中忙碌饭食。
    弟弟妹妹干脆在骊山准备过冬了,既然宫里没有说要接她们回去的事情,便让她们一直留在这里。
    孩子们都是纯真的,在骊山她们可以很欢乐,她们想回家的时候也随时都可以回宫。
    张阳担忧地看了一眼厨房中忙碌的媳妇,便将心放下来,打开奏章看着,“麻烦婶婶带话给外交院,裴行俭索要的一切人力都拨给他。”
    “县侯,许敬宗派来的人说,县侯是否书信一封与安西都护府说明。”
    张阳放下书信,“我会安排的,让他们不要着急。”
    “喏。”
    婶婶又急匆匆离开。
    李玥的饭食算不上好,弟弟妹妹也能勉强应付,饭后李丽质还要带着弟弟妹妹收拾碗筷。
    玻璃珠子孩子们人手一颗,她们都当宝贝一般地藏着。
    熟不知这东西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饭后的时光,是李玥专研数术的时候,她的数术境界从大衍求一术再到导数之后,开始求逆元。
    所谓逆元是大衍求一术中一种算法。
    大衍求一术云︰置奇右上,定居右下,立天元一于左上。
    先以右上除右下,所得商数与左上一相生,入左下。
    乃以右行上下,以少除多,递互除之,所得商数随即递互累乘,归左行上下。
    须使右上末后奇一而止,乃验左上所得,以为乘率
    很简短的一句话,却道尽了数学一门,古人为求更高境界的总结。
    在后世的高数中,这不过是冰山一角,也就是数学中的剩余定理。
    对此,张阳也觉得那是一个痛苦的境界,要有远超常人的毅力来坚持运算。
    贞观十年,十月深秋,在波斯以西的泽拉天善河边,大食人拉起二十万兵马,向波斯发起了进攻。
    而就在这时的中原,潼关一带,一队运送银钱的队伍停驻不前,当他们将银钱送到了这里之后,后方的主人家送来消息,让他们不要再将钱往西送,而是留在潼关不要轻举妄动。
    会有这样的消息,也是因为后方出现了问题,在许敬宗的人手与红烧肉帮人手的监视。
    对方惊觉有人盯住了这次交易,而且查得很深入,只能迅速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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