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安不住地点头,目光还看着弟弟。
    小三秋还未满一岁,现在蹒跚学步还吃力,只会咿咿呀呀的。
    “姐,我们真是熊大养大的吗?”
    小清清点头道:“嗯,婶婶是这么说的。”
    深夜,李玥带着女儿去休息。
    山风吹过骊山,总会听到树木的沙沙声,最近骊山长了许多竹子,每每风吹过的时候就会响动个不停。
    山上的夜风总是比较大的,李玥将女儿的房间收拾了一番。
    小清清问道:“娘,要建设那个大技术院,我们要花这么多银钱吗?”
    李玥笑道:“我们骊山从来不会亏本。”
    关中夏收在即,中原各地收集了水土的记录。
    张阳还是当朝的太府寺卿,要过问粮食耕种,过问粮食收成,还要过问各地水土治理。
    但这个太府寺卿的权力只能局限在关中,至于中原各地的州府效率很低,也没有人去应付一个太府寺卿突如其来的妙想,他们更愿意向中书省递交文书。
    有人说骊山要这些记录做什么?
    自古以来各县地志只在各县愿不愿意记录,而非一个太府卿要求。
    张阳任职太府寺卿有四年了,第一年在骊山培植作物,第二年就能种出卷心菜和胡瓜,之后又种出了葡萄,并且第一次提出了作物多样化。
    第三年的时候,关中的作物开始进入多样化的推行。
    尽管推行很艰难,却没有无疾而终,至今一直努力着。
    关中第一次用六百亩地种出了葡萄,并且给骊山与河间郡王带去财富。
    第四年,葡萄在渭北广泛种植,在太府寺卿张阳的记录中,渭北高原昼夜温差大,可以让葡萄更甜。
    这就是太府寺近四年的成就。
    这成就不是什么开疆拓土,也不是什么远征大胜,看起来是一件很不起眼的事。
    但这种事情正恰恰影响着唐人的生活。
    骊山用一种很温和的手段,将这种改变带到人间。
    唐人的故事中也有了种葡萄一说。
    朝中时常有人说起张阳这个人的好坏,自从张公瑾过世之后,张阳越发的避世不出,甚至再也没有踏足长安城一步。
    细数张阳在朝中做过的事,他任职礼部尚书之时,强硬地否定和亲之策,并且夺回了河西走廊,平定了高昌之乱,收复了安西四镇,扫平天山,如今更是震慑吐蕃,远征波斯。
    如此说来这样的功绩当该位列凌烟阁。
    当张阳任职度支郎,为朝中开源节流,解决了朝政艰难,河西走廊开辟互市,稳定关外形势,又给朝中带去丰厚的赋税。
    现在的张阳位列尚书左丞,年仅三十,距离相位只有一步之遥,也就是在张公瑾过世之后,他立志建设关中。
    邀请长安城十二县开设作坊,为朝中精细赋税,给予各县乡民劳作之处。
    细数这短短十余年,这位县侯不论在朝中任职哪个位置,他都能做出不菲的功绩。
    秘书省内,有一卷卷宗是上官仪亲笔书写的,现在上官仪迁官京兆府,这卷卷宗也被留在秘书省。
    后继官员将这卷卷宗记录在史册上,随之记录的还有世人给这位骊山县侯的骂名。
    今年关中各地还是将一车车的文书送到骊山。
    此刻骊山文书与小山一般,若是别人看到这么多的文书就已放弃了。
    每年夏收前后,张阳就会看这些记录水土变化的文书。
    张阳会耐心地将这些文书全部看完,而后做好记录,并且做出总结。
    黄河的水位又下降了,铺开一张地图,观察图上的河道,再拿出往年的记录,比较水位下降的幅度。
    李玥提着一篮子洗好的桃子而来,“这是宫里送来。”
    “嗯。”张阳拿过桃子咬下一口汁水迸溅。
    自从在温泉池边上修了一道石墙,改建引水渠之后,温泉水自上而下,形成了流动水,再从瀑布而下,华清池也成了活水。
    李玥再给桃子分给儿子与女儿吃,目光看着池子,华清池的南面还有一个出水口。
    当年修建新家,张阳花了大力气建设了一条盘山的水道,如此一来整个骊山都能受到灌溉。
    以往还显贫瘠的骊山,此刻也是郁郁葱葱的。
    张阳吃着桃子写下往年的水文记录,皱眉道:“历年来黄河水位下降许多,潼关的水位,从武德初年至今已下降了一丈有余了?”
    渭水贯通整个关中自西向东,黄河从渭北而下,两处河道在潼关汇聚。
    一直以来潼关是拱卫长安城的所在,也是长安的东大门。
    潼关往东便是函谷关。
    见夫君正沉默地在盘算,李玥观察着,其实当他专注的时候也颇为好看。
    几张地图铺在桌案上,地图很大,有不少都顺着桌子铺在了地上。
    张阳从凌乱的文书中又找出一卷,仔细对比着。
    又想到后世的潼关建设又明白了,从函谷关往西走到潼关有一条崤函古道,这条古道直通潼关。
    在以前曹操修建了潼关,便以此来拱卫长安城。
    由此可见,潼关从一定意义上是入关的第二道障碍,也是关中的命门。
    难怪史书上的哥舒翰会据守潼关不出,哥舒翰一败,反军便可直入长安。
    黄河水位下降打通了崤山与函谷关的古道,因水位降低了,在潼关的北面出现了一条路。
    这条路让潼关显得更重要,如果据守潼关便可以保住关中,同时也可以据守潼关钳制关内,攻守也能互换,潼关对关中无比重要。
    现在这条古道出现了,也就是说潼关往后会成为一片边防重地。
    张阳搁下手中的笔,皱眉道:“我想在潼关建设一个货物集散地。”
    听夫君这么说,李玥好奇道:“为何?”
    张阳笑道:“因黄河水位下降,在潼关北面出现了一条路,这条路将会无比重要,我们家可先拿下这块地。”
    “嗯,渭水和黄河的交汇处,入关的必经之路?那为何不安排在函谷关?”
    张阳摇头道:“水土的变化也会改变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函谷关的位置就会显得尴尬。”
    李玥皱眉道:“当年大唐初定,皇爷爷驻兵潼关平定的关内,之后出兵谋取中原,靠的也是函谷关。”
    “可那时候黄河的水位没有这么低。”
    听着夫君的讲述,李玥恍然道:“夫君想要拿下这片要地,掌握关内外运输的要道?”
    “先试试吧,让江夏郡王走一趟潼关。”
    李道宗和裴行俭正在兴建左辅二十四县,顺道去一趟潼关也无大碍,如果要扩张,潼关早晚要考虑的。
    要是能够占得先机,最好现在就动手。
    李玥按照夫君所说的写了一封书信,让婶婶安排人将信交给李道宗。
    藏书阁有很多图,有一张图表记录着关中各地的水土变化。
    看了半日的文书很累,张阳放松着自己的眼睛,骊山的发展磕磕绊绊,说不顺利也能过得去,说顺利吗?坎坷也挺多的。
    午后的闲暇之余,张阳与李玥便一起在骊山的山腰处修建钟楼。
    李玥将泥装入一个木桶中,挂在脚手架的钩子上,夫君站在高处就可以将其拉上去。
    修建这个钟楼的只有夫妻俩人。
    几头熊跑来,围着李玥打转,正向这个女主人讨要食物,她将布袋中的肉干分给它们。
    这些小熊回来,就说明熊大也来了。
    不多时,小清清就骑在熊大的背上,慢悠悠而来。
    “娘,晋王舅舅来了。”
    李治跟着走来,“皇姐,姐夫。”
    张阳从脚手架下来,笑道:“今日怎么有空来骊山了?”
    李治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目光看向远处的龙武军,“近来总是觉得不爽利。”
    李玥闻言,继续给那几头小熊喂食。
    张阳喝了一口茶水问道:“怎么不爽利了?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李治低声道:“没有。”
    见他不想说,张阳也不问了,也在一旁坐下,又道:“听闻上官仪进入京兆府之后,裴行俭的事越发顺利了。”
    “上官仪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张阳喝着茶水道:“以前你魏王兄也总是不着调,还不是我这个做姐夫的敲打他,不然他或许还在长安与太子掰手腕。”
    李治幽幽道:“有时候想想,这世上的对错为何这么复杂。”
    “对错从来都是复杂的,这世上骂骊山的人多了去了。”
    李治又道:“骊山是为了建设关中,富裕世人,他们却还来指责骊山,这些人都应该杀了。”
    轻拍着他的后背,张阳低声道:“不论是士林中人也好还是那些儒生大儒也罢,他们的声音终究只是小部分人,他们的言语也是为了他们利益,他们心里装着都是他们自己。”
    李治又道:“骊山装着的是天下人。”
    张阳又笑道:“群众农民或者走卒贩夫,他们才是这世上最大的一类人,他们才是社稷的基石。”
    李泰重重点头,“为社稷,为万民,弟弟被那些人的话语给框进去了。”
    “其实有些人,他们的话语早就脱离了群众,任何的士林之流,脱离了群众后,他们的路就会越走越歪,先从形式化开始,而后他们的形式化会越发苛刻,之后吸纳的人更趋向利益,这就是我平时让你们时常与乡民走动的原因。”
    “以前我和你父皇说过,群众是这世上最大的力量,他好像听进去,又好像没有听进去,我当初建议你父皇在各地的州府设立与群众沟通的渠道,这件事至今没有安排。”
    张阳继续道:“所以骊山的种种举措都是以乡民的利益为先,各县开设作坊若不能保证乡民的利益,我宁可让他们毁去。”
    小清清与家里的小熊在打架,刚出生的几头熊很小,正适合被她欺负。
    “爹,弟弟说熊四和熊五好上了。”
    好好的谈话气氛被打破,张阳皱眉道:“他整日盯着几头熊做什么?”
    小清清缓缓道:“那爹爹还不管管他。”
    李治起身道:“现在弟弟知道要怎么做了,多谢姐夫开导。”
    见熊大用头拱着自己,张阳环抱着它的脖子,一人一熊便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小清清在一旁嬉笑着,嘴里喊着:“熊大,快爬起来!”
    最后,熊大被张阳扛在肩膀上,熊大动弹不得,只能嗷嗷叫唤着,示意服软了。
    与这头熊打架很吃力,张阳累得叉腰坐下,一头的大汗,身上也有不少的熊毛。
    熊大伏在地上,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男主人有了几分不服气,而后它又冲了上去。
    可惜被张阳一脚踹开,再一次倒在了地上,终于不敢动了。
    “熊大,真没用!”
    “熊大,真没用。”
    小清清也用竹条打着它。
    没了脾气的熊大趴在地上,任由小主人抽打着。
    山风带来几分清凉,李治看着这温馨的一家,他忽然明白了有人说,生活在骊山上的县侯是仙人。
    现在一家能够如此活着,难道不比仙人快哉吗?
    李治看了一眼还未竣工的钟楼,转身便下山了,没有与姐夫和皇姐打招呼,而是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离开。
    骊山村外,公孙小娘抱着剑等在这里,她很不满这里的龙武军守卫,因他们不让自己跟着晋王殿下入村。
    “晋王殿下!”她快步跑来。
    “嗯,回去吧。”李治低声道。
    “这就回去了吗?”
    李治伸了一个懒腰,笑道:“张柬之是本王的朋友,帮他不是因为张玄弼。”
    公孙小娘应声道:“嗯。”
    李治笑道:“他们的空中楼阁早已脱离了群众,有何可惧,休要坏我浩然正气。”
    俩人坐上了回长安的马车,公孙小娘坐在车辕上,看向车内的晋王。
    李治盘腿而坐,呼吸平稳好似在修炼着什么。
    公孙小娘又看向骊山,身为婢子又不好问太多,心中猜疑难道骊山真有成仙的法门吗?
    半月之后,李道宗办完了骊山交代的事情,潼关郡守说要将骊山买下河滩的事情上报给朝中。
    河滩很大足足有一千余亩。
    李道宗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骊山要买下河滩,这么一个淤泥堆积的河滩有什么用处吗?
    关于骊山的很多事都是想不明白的,就比如说为什么骊山像是散尽家财一般地将诸多秘方公之于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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