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若是尚书,正当此时应当为社稷为建功立业之志,而不是在此时此刻说要三十岁便退隐……”
    这家伙的话又开始密集,这人话痨的毛病就不能改改?
    “下官还觉得张尚书有异于常人的远见,不论是对高昌还是对吐蕃,其中也为骊山挣得财富,还望张尚书可以将心思少用在得到财富的地方,而是用在社稷上,还有……”
    “行了。”张阳连忙打断他,也不会对家伙继续说下去还要多久,“今天我们是来看望太子的。”
    李承乾打圆场道:“你们俩人还是老样子。”
    嗓音很弱,多半是扁桃体也发炎了。
    徐孝德忧心,“都怪下官,要是下官还在东宫一定不会让太子得了风寒。”
    “不碍事,只是孤昨日听到消息太过高兴,一时间忘了冷暖。”
    “太子殿下也莫要太被儿女情长左右。”徐孝德再是叮嘱着。
    “孤明白。”
    又在东宫聊了半晌,太子还说了官学督办的事宜要加紧,希望徐孝德可以多去门下省盯着。
    一下子说了一堆,李承乾的喉咙又受不了。
    重情义的人还是多。
    张阳走出东宫,看了眼徐孝德还在帮忙收拾着东宫。
    一路走到承天门,就看到许敬宗正等在这里。
    “张尚书,可是去见太子了?”
    张阳点头脚步继续走着。
    许敬宗又道:“这个阿史那杜尔几次三番要去入宫见陛下,都被我们拦下来了,也好几次让人送奏章去中书省,中书省也几次三番想要我们外交院给出答复。”
    一边说着话,他的脚步跟着,“张尚书,我们挡得了一时,现在是挡不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草原上的小可汗即位这么久了有什么动静吗?”
    “消息送来说是小可汗整日游猎,也没说要怎么治理,有了骊山的生意往来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许敬宗一脸忧愁,“在下官看来,这个小可汗就是草包一个。”
    张阳点头,“草包更好,就让他们整天玩乐,这样的人更好控制。”
    “那张尚书的意思是要如何处置阿史那杜尔?”
    “先将他留在长安城,等我们稳定了突厥的局势再做打算。”
    “要如何留住他?”
    这么一问,张阳停下脚步拍着他的肩膀:“老许,我一直很相信你的能力。”
    “下官觉得外交院离不开张尚书。”
    张阳面朝阳光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没有理会。
    “张尚书,你还管不管外交院了?”
    脚步依旧,许敬宗站在原地还是没有得到答复。
    见人失魂落魄地走回外交院,张大素好奇道:“许侍郎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遇到伤心事。”
    许敬宗抬头看着又翻修了一遍外交院,现在的外交院很大,在长安城的领军卫府衙都不见得有这里宽大。
    “总觉得张尚书不想管我们了。”
    “外交院所有方略以及将来的规划都是张尚书所做,怎么会不管呢,许侍郎这话下官不敢苟同。”
    “也对,张尚书手中的权力越单薄,就算是被人弹劾疏于政事,陛下也不会过多苛责。”
    “许侍郎的话语,下官怎么越发听不懂了。”
    许敬宗感慨着,“张尚书能够取舍,不擅权又豁达,万贯家财却荒于政业,这才是智慧之人该有的豁达。”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外交院的文吏匆匆而来,“两位侍郎,刚刚听驿馆的伙计说阿史那杜尔收拾了行囊,朝着春明门去了。”
    春明门是长安城的东城门,许敬宗一拍脑门,“不好,快快叫人与我一起去春明门拦人。”
    “喏。”
    许敬宗拿下自己的官帽,朝着春明门飞奔而去,身后跟着十数个外交院的官吏。
    一群官吏在长安城跑步,路人很是诧异。
    一路跑到城门前,问了问守城的侍卫。
    “看到那突厥人了,半刻前出了城门,买了一匹战马便朝着东面而去了。”
    众人脚步颤颤巍巍走出城门,看着城外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许侍郎,我们要去追吗?”
    “追?”许敬宗指着官道,“你说说往哪里追?你知道他往何处跑了吗?”
    问话的人又住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许敬宗抬首道:“张尚书,下官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对不住你的托付。”
    稍过片刻,见身后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又怎么了?”
    “回许侍郎,人回来了。”
    “回来了?”有些不可思议又是带着不信,许敬宗回头看去却见程处默骑着一匹马儿,后方是阿史那杜尔。
    他的双手被一根粗绳捆着,正被程处默拽拉。
    阿史那杜尔一脸的大胡子,此刻累得倒在地上,八成是被一路拖着跑来的。
    许敬宗连忙走上前,“感谢处默小将军把人带回来。”
    程处默翻身下马,“这家伙的马儿吃了田地里的庄稼,这便带来处置,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我们……”
    一阵无言,好不狼狈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将此人送官法办去了。”
    闻言,杜尔大声喊道:“我的马没有吃庄稼,它吃了路边的野萝卜。”
    程处默面无表情回头看了他一眼,“巧了,那只萝卜是小将军我种的。”
    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个突厥铁勒的表情很复杂。
    程处默又拽了拽绳子带着他走入长安城。
    外交院众人还愣在原地,这一幕有些不真实,又有些好笑。
    这突厥人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招惹了处默小将军。
    “许侍郎,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想办法将这个突厥人留在长安城,草原上的那个小可汗势单力薄还不能和这个突厥特勒抗衡,此人一旦回了突厥势必会对局势造成影响。”
    “喏!”一众文官朗声回应。
    阿史那杜尔的马儿因为吃庄稼的事情,被大理寺打入了地牢。
    就算是军中卫府的战马吃了庄稼,所带兵士都要处置下狱更不要说是这个突厥人了。
    千万不要怀疑现在的朝堂对粮食有多看重。
    许敬宗站在大理寺外,正在思量阿史那杜尔刚刚出城就撞见了程处默,又正好看到他的马儿在吃庄稼,还是一只萝卜,还正好是处默小将军种的。
    哪里来这么多凑巧,都是安排。
    张尚书到底还是在暗中做了诸多安排的。
    自大理石卿戴胃过世之后,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一直空缺至今,处置这件事的还是暂代大理寺少卿褚亮在主事。
    大家都是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
    褚亮见到许敬宗还是亲切了不少。
    现在的褚亮也是年有五十,当年被封弘文馆学士,又劝谏当今陛下拓边,主张讨伐颉利的一派人。
    也算是朝中少有的激进一派,如今官拜常侍还兼领大理寺担任少卿。
    “许侍郎,这是来看望那突厥人?”
    许敬宗向他行礼,“褚少卿,下官还是过来问问这个突厥铁勒的事,阿史那杜尔能被关押多久。”
    褚亮皱眉抚须道:“老夫听家中孩子说起过,说是欧阳询老先生和你们张尚书还有私交?”
    答非所问,许敬宗整了整神情,一脸的严肃,“张尚书的事情下官怎么能随意打听,这不好。”
    “遂良这孩子很是仰慕欧阳询老先生,只是这位老先生一直不肯给他指点。”
    说的是褚亮儿子褚遂良,传闻中整个褚遂良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书法上有了造诣,虞世南老先是也对其赞赏有加。
    不过这些都和眼下要问询的事情无关,许敬宗再是拱手稍稍一礼,“念在当年下官与褚少卿都是秦王府的旧人的份上,还请直说。”
    见对方懂事,褚亮满意地点头,“让张阳拿一份欧阳询老先生的真迹字帖送到老夫孩子手里,老夫便可以让那突厥人早点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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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许敬宗再是行礼,“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许敬宗呀,当年的秦王府的学士如今各自都有自己的造诣,你知道陛下为何不看重你吗?”
    “还请赐教。”
    “就是因为你为人瞻前顾后,迟迟不肯决断,该决断的时候被他人抢先,该说的又被他人说了。”
    “褚少卿误会了,要让张尚书给一份字帖不难,下官的不情之请其实是想问能否多关押杜尔一些时日。”
    褚亮穿着官服在大理寺门前来回走着,“有人来大理寺捞人,有人来说情,想要轻罚放人,没见过你这般要把人留在地牢的。”
    “下官的情况有些特殊,事涉外交院大计。”
    褚亮站定看着街道斟酌了一番,“也不是不行,老夫可以想想办法。”
    “那就有劳褚少卿了,改天下官就将字帖送来。”
    “慢走。”
    说完话褚亮便转身走入大理寺中。
    许敬宗又在门外站了许久,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真是一人一个样,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张公瑾,房玄龄,长孙无忌,苏勖,李玄道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身为最没有存在的一个,许敬宗自认当年在秦王府也要低着头做人。
    现在不同了,自己也是独当一面能够在外交院做事。
    许敬宗转身带着坚定的信念又走在朱雀大街上。
    此刻的大理寺地牢中,阿史那杜尔正在这里用还生涩的关中话大喊大叫,还会夹杂一些突厥话。
    对有经验的狱卒来说,这样的人只要饿他一两顿就会老实。
    一个文吏将褚亮的吩咐与这里的狱卒说了,便就知晓了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办。
    突厥的铁勒,当年也是在草原上带领兵马的人物。
    现在阿史那杜尔心中明悟了几分,长安城多了一个叫做外交院的东西,但凡得罪外交院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吐蕃的禄东赞也是,高昌的父子也是。
    更不要说夷男可汗了,现在更是生死不知。
    “我为天可汗征战西域,为何这般囚禁!我要见天可汗。”
    阿史那杜尔的喊声在地牢中回荡着。
    由于近两年长安城的治安好得不像话,几乎到了路不拾遗的地步,大理寺的地牢也是空荡荡的。
    囚禁阿史那杜尔也只是暂时,好在有处默的人手盯着,不然还真让他给跑了,张阳走在曲江池心中思量。
    皇帝就在不远处钓鱼,张阳走上前道:“陛下,太子的身体我去看过,并无大碍。”
    李世民沉声道:“朕来时就收到消息说是阿史那杜尔要跑,又被抓了回来。”
    张阳看向远处媳妇和小武还有杨婶三人正在放着纸鸢,“对呀,婶婶与我说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阿史那。”
    在堤岸坐下,享受着秋日里的暖意,张阳揣手道:“先将他留在长安城,小可汗现在的位置还不稳,他还不能回突厥。”
    “他是贺逻鹘的伯父。”
    “陛下,人心不古,以现在草原的形势贺逻鹘小可汗将草场承包给了骊山,陛下以为他会不知道吗?”
    李世民看着湖面没吱声。
    张阳又道:“阿史那杜尔几次想要去外交院都被人拦了下来,他叫嚣着要骊山给个说法。”
    “嗯。”
    看李世民点头,张阳继续解释,“陛下是清楚的,草原上承包草场的买卖都是双方自愿的,骊山从没做过强买强卖的事情,可阿史那杜尔这人没读过什么书,他能知道吗?还不是到了草原要胡乱安排,颐指气使更甚,届时我们骊山的买卖黄了,陛下的赋税又要少好几成。”
    听到赋税的事情,李世民沉下脸,“朕一向论事公正,不会因为你们骊山多交几万赋税就会帮你们。”
    张阳点头,“陛下英明。”
    “你与太子的关系甚好,你下了朝就去看望,都说了一些什么?”
    “太子心中牵挂官学开办事宜,我说了等到三十岁我就从朝堂上退下来,从此久居骊山不问世事,专心研究知识。”
    “三十岁?张公瑾知道他的弟子如此志短多半会死不瞑目吧。”
    “这和老师没关系。”
    “他泉下有知。”
    “他还没死。”
    鱼儿不咬钩,李世民收起鱼竿也没了兴致,“夷男可汗下落不明,朕收到消息薛延陀打算拥立多弥可汗,也就是夷男可汗的儿子。”
    “陛下消息灵通,我们外交院并不关心漠北薛延陀,倒是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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