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罢,李玥从屋中拿出换洗的衣服,“夫君,洗一洗该休息了。”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你先洗。”
    她刚走入家里的洗浴房,房间内就装着淋浴,而后又出来道:“家里水桶的水不多了。”
    “我去加点。”
    张阳话音刚落就要起身,却见媳妇走到了面前,抬首问道:“怎么了?”
    “大晚上的,孩子们都睡下了,加水太麻烦了,我们可以一起,也能省点水。”
    “这不合适吧。”
    “孙神医说过了已经没有大恙,而且休养三个月足够,这一次恢复得很快。”
    深夜里,夫妻俩低声细语说着话。
    张阳低声道:“安排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该去长安的小家看看。”
    “嗯,父皇入秋之后要带弟弟妹妹回宫里,那个时候最好,也好带着孩子去看看我们在骊山的小家。”
    “就这么安排,寻个时候回长安的小家住几天。”
    “还要去曲江池看看。”
    “对,曲江池很久没有打理了,那也是我们的家产,你父皇抵押的。”
    夫妻俩对接下来的日子规划了一番。
    李玥又道:“孙神医说了一个女子生两个孩子足够,如若后续调养得好,可以生三个的,只不过要过几年,最少五年。”
    她自顾自讲着,好像就这么打算了。
    “不早了,睡吧。”张阳吹灭了油灯。
    翌日,天还未亮,李泰便早早醒来,蒸汽机运转了一天一夜依旧很稳定,没有超过负荷。
    他吃着一碗燕麦汤手中拿着一张饼,燕麦是骊山的稚奴送来的,昨日吃了一碗还挺好吃。
    魏王殿下又喜欢吃美食了,从小跟随魏王的侍卫们喜极而泣。
    嘴上吃着目光直直看着蒸汽机,这是三年成果,这三年经受了多少折磨。
    如今功成,他高兴得昨晚根本没怎么睡。
    这份成果来得太慢了,期待得也太久了。
    李孝恭神色担忧地坐在一旁,他此刻很担忧这个侄儿的精神状态,小声道:“青雀,要不王叔安排人带你去平康坊看看?”
    “王叔,我从小跟着姐夫,就没去过那种地方。”
    村子里的早晨还有些清冷,李孝恭忧心道:“你也到了这个年纪,王叔心里很明白,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看你!”
    “侄儿怎么了?”李泰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现在看这个蒸汽机就像在看一个绝世美人,你说你这孩子怎么癖好如此……如此怪异。”
    一口燕麦呛在口中,李泰咳了好一会儿才平息。
    李孝恭又道:“你要不早日成婚,王叔看你最近越来越不对,都这个年纪了。”
    李泰感慨道:“母后不是早在安排了吗?说是阎立本的女儿,本王想着也不错,如果娶了阎立本的女儿,往后骊山有了阎立本大匠帮衬最好。”
    李孝恭欲言又止,想到自己又是一声长叹,只是道:“这样也好。”
    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李泰没有过多思量,他对这件事看得一直很平淡,也早就准备好了接受父皇母后的婚事安排,这种根本不是自己的决定的。
    李泰干脆也不想去多想了,这两年一心沉浸在蒸汽机的铸造上,想来也可以暂时放下,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王叔,我打算和处默一起办婚事,本王成婚顺便让处默也把婚事了了,他这么一直与酒家女厮混在一起终究不成体统,程咬金大将军心中也有分寸,大不了就让父皇下旨。”
    程处默与那酒家女相处子在一起也有三年了,这三年他与那酒家女一直住在一起,虽说俩人没有夫妻之实,但众人都心知肚明。
    如此耗下去也没有意思,更可能反受其累。
    李泰颔首道:“父皇不是时常说国公要做出为民表率,一来家中鼓励添丁,多生孩子,二来为人作风勤俭得体,处默这般不得体,父皇出于情面,下个旨意也不难。”
    李孝恭啃着饼沉默着,青雀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他能够将事情想得很妥当,好事成双是大喜事,陛下说不定真会这么做。
    见江师傅走来,李泰笑着招手,“江师傅,快快坐,张阳做了一些燕麦粥,锅里还有。”
    江师傅点头上前,与魏王相处这些年一老一少早就很熟悉了,也不用多客套。
    他老人家喝着燕麦粥搬了一把小凳子坐下,就坐在魏王身边。
    “魏王殿下,那张阳……”
    “他为了蒸汽机出了不少力。”
    见李泰这么说,江师傅少有的沉下脸,“魏王殿下还要继续糊弄老头子吗?昨日老头都看到了,魏王殿下喊张阳姐夫,敢问魏王的姐夫是否就是骊山县侯?”
    李泰一口气将碗中的燕麦粥喝完,“江师傅,其实张阳……姐夫他不是有意要瞒着您。”
    看老师傅脸色依旧不好,李泰再解释道:“只是当初姐夫是想要与江师傅解释的,只是您的热情与关心实在是让他不好拒绝,这才一直瞒着,您不要怪他,姐夫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很随和的人,所以就顺着您老的意思遮掩着身份。”
    江师傅稍稍点头,“想来也是。”
    李泰笑着,“姐夫确实一身本事,就是脾气不好。”
    李孝恭忍着笑意,“这小子确实脾气不好。”
    江师傅诧异道:“河间郡王也认识张阳?”
    话音刚落,他抚着花白的胡子又点头,“对的对的,魏王殿下如此,河间郡王又怎会没有交情。”
    “这小子啊!”李孝恭一拍大腿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当初在礼部的时候就让他懂事点,谁知他任职礼部尚书之后,还时常与陛下吵架,当真是不懂事。”
    “罢了罢了。”李孝恭直摇头,“谁让老夫待他如自家子侄,大不了到时候一起人头落地。”
    江师傅的抚须的动作停下,“他……他与陛下还吵架?”
    李泰点头,“姐夫和父皇吵架是常事,不过父皇表面上还是对姐夫很客气的。”
    李孝恭神色严峻,“他早晚会人头落地的。”
    江师傅忽然又笑了,又不是听不出河间郡王话里的关心。
    他是陛下的女婿?他还是礼部尚书?还在朝中是这么大的官?又是骊山的县侯?
    跟魏王殿下结交,河间郡王照拂,太上皇也在骊山。
    如此一想有这么多人关心他,江师傅缓缓点头,“看来老头子当初是平白担忧。”
    李泰重重点头,“本王一定让姐夫来向老师傅道歉。”
    “不必了,不必了。”江师傅连连摆手,“其实这样就挺好的。”
    “魏王殿下,图纸已经收拾好了。”侍卫匆匆而来。
    李泰放下手中的碗,接过图纸一看,不知道为什么腹中一阵翻腾,险些要吐出来。
    见状,侍卫紧张地拍着魏王的后背,“殿下,是早上的饭食不合胃口吗?”
    李泰皱眉摇头,“那倒不是。”
    缓了好一会儿,李泰长出一口气,“咽下去了。”
    只是再看图纸又有一种想吐的感觉,李泰扶着墙呕了好一会儿。
    李孝恭叮嘱道:“你去找孙神医看看。”
    李泰不舍地看了看蒸汽机,只好在王叔的叮嘱下去找孙神医看看身体。
    李孝恭一路带着他,“你这些天都没有吃好睡好,怕是因为这个蒸汽机累坏了身体。”
    骊山的医馆很早就开门了,早晨是这里最忙的时候。
    按照骊山的规矩,王侯来骊山都要排队,不论是多大的威风,骊山的医馆在村子里的外沿。
    医馆很大,坐落有五亩地,大门朝外象征欢迎外人来看病。
    也没有权贵来这里闹事,你就算再大,能比得上当今太上皇李渊?
    如此李泰排了好一会儿队伍,这才在李孝恭的照看下见到了孙神医。
    孙思邈诊脉片刻,再是察言观色,问询起居与进食,“魏王殿下正是身体最健壮的时候,如今看来没什么大碍,倒是肥胖是个大问题。”
    “孙神医放心,本王现在有心力和空闲减肥了。”
    蒸汽机完工,大功告成,李泰也终于可以闲下来了,只是又问道:“那为何会吐。”
    孙思邈再问道:“平时会吐吗?”
    李泰摇头。
    “早晨吃了什么?”
    “稃片熬成的麦粥。”
    “稃片熬成的麦子有通气通畅如厕之功效。”
    闻言,李孝恭稍稍点头,神色多了几分了然。
    孙思邈不解道:“那倒不会引起呕吐,早晨魏王殿下有做什么吗?”
    “看了一眼图纸。”李泰一点头,“对,每看一眼图纸就会想吐。”
    孙思邈终于点头,“看来魏王殿下是得了一种看图纸就会吐的病,不如这段时间不看图纸,试试是否有所缓和。”
    “慢着。”李孝恭打断道:“孙神医,本王虽说也是个粗人,可未曾听说过一看图就会吐的病。”
    孙思邈的神色风轻云淡,“河间郡王有所不知,这世上有很多疑难杂症的,有些病是从心而起,有些病是从思绪中来,贫道时常觉得医术尚浅,这世上治不好的病太多了。”
    “不过魏王殿下不用过多担忧,说不定半月不看便会好转的。”
    李泰重重点头,“本王需要用药吗?”
    孙思邈翻看着自己的药方,“去准备一些祛火的药材,关中入秋容易上火。”
    离开医馆的时候,李泰刚看一眼图纸,就又想呕了。
    以前走近长安城就会呕,现在这个病还没好,如今又得了看了图纸就会吐的病。
    李泰长叹一口气,“本王年纪轻轻,重病缠身了,天妒英才呐。”
    与自己的侍卫嘱咐了几句,李泰将建造事业都交给了牛闯,往后一应事情都给牛闯去安排,他是骊山的建造骨干。
    而李泰自己,以后只负责总领,豪爽一笑,他挥袖道:“走,准备三两只烤鸭,再去拿十来斤羊肉,本王要好好吃一顿。”
    “魏王殿下不减肥吗?”
    侍卫不合时宜地回了一句,引得李泰直踹人。
    江师傅在骊山徘徊了一阵,便离开了。
    知道这事的张阳,也明白了其中意思,“媳妇,我们收拾一下,准备一些东西去见见一位老人家。”
    李玥闻言笑道:“是夫君之前说过的那位?”
    “嗯。”
    将监督弟弟妹妹们完成课业的事情交给了小武与小慧,夫妻俩收拾一番,怀中抱着一个儿子,牵着女儿要去见那位老人家。
    让婶婶提着一包袱的衣物与家中常备的用品。
    给蒋师傅的东西不能太好,只是一些肥皂与牙刷,还有一小包的细盐,余下都是一些衣服,怕他不敢收。
    夫妻俩在婶婶的护送下走下骊山,儿子出生之后,两位婶婶更在意一家人的安全了。
    从村子的小道走过,张阳带着媳妇与孩子来到村中一处宅院前。
    门没有关,张阳便迈步走入呼唤道:“江师傅。”
    安静了好一会儿,屋内走出来一个老人家,正是江师傅,他躬身行礼,“老头儿,见过骊山县侯。”
    张阳连忙扶起他,“江师傅不用多礼,我还是当初在铁匠坊给你打工的小学徒。”
    “老头不敢。”
    张阳又是将他扶起来,“江师傅当真要和我如此生份吗?”
    江师傅这才重新站好,他叹息道:“不想当初你离开城西,如今却已是如此尊贵的人。”
    “何来的尊贵,我还是和当初一样。”
    张阳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那两位是我们的婶婶,这两个小的就是我的女儿与孩子。”
    知道是公主殿下,江师傅连忙低下头行礼,“老头见过公主殿下。”
    李玥眯眼笑着,也是躬身行礼,“江师傅不用多礼,夫君时常说起您。”
    说罢让婶婶递上包袱,还未等江师傅开口,两位婶婶便帮忙收拾这里,将肥皂,细盐与衣服都放入家中。
    想要拒绝也来不及,江师傅长叹一口气,“好,挺好的。”
    张阳拉过女儿,让她看着江师傅,“叫江爷爷。”
    小清清歪着头好奇打量着这个老头低声道:“江爷爷。”
    如此,江师傅笑得更开心了。
    张阳与他站在家门口,李玥与婶婶给他老人家收拾收拾家里,也是晚辈对长辈该做的。
    “这些年,你的经历一定很多吧。”他低声开口道。
    “嗯,确实挺多的。”
    “听魏王殿下说,你还时常与陛下吵架?”
    “呵!这胖子怎么这种事情都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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