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没等他们松完这口气,舟向月拎着火钳把纸夹下来,翻了个面。
    背面还写了一句话。
    普普通通的几个字,却让几人看了之后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眉瘦岭没有杜鹃!!!」
    就在这时,仿佛是呼应一般,阴森森的杜鹃叫声猛然从他们头顶传来:“咕——咕——咕——咕咕咕咕……”
    楚千酩头皮都要炸了。
    没有杜鹃?那他们从昨晚到今天听到的这些杜鹃叫声都是什么?
    就在这时,杜秋秋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碰了她一下。
    “啊!”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秋秋!”越瑾之脸色大变。
    杜秋秋也在一瞬间脸色煞白,心脏急剧跳动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触犯规则了。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缓缓地从自己背上爬过,冰凉、湿滑、沿着脊背从后脑向下爬去……
    一种恶心欲呕的感觉涌上心头。
    另外几人也惊惧地看向杜秋秋,不自觉地向四周退开。
    只见她身上的长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缓缓地向下延伸爬动。被水雾溅湿的黑发黏成一绺一绺,仿佛一条条黝黑冰凉的蛇。
    杜秋秋看到了众人的表情,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我,我,”她眼中涌起眼泪,“我不考了,我不想考了……”
    她哆嗦着抬起手来,想伸手到口袋里掏手机,可是手不知道是冻僵了还是怎么的,僵硬得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嗬,嗬嗬!”雨幕深处突然传来粗重的喘气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怪物被割掉了舌头,正从喉咙深处往外发出瘆人的咆哮。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浑身被长发覆盖的黑色怪物猛然从雨幕中冲出,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浑浊水腥味,向着他们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却见那只怪物径直奔向站在几人边缘最苍白瘦弱的身影,下一刻就要咬断那纤细的脖颈,扯碎他的四肢!
    舟向月根本跑都跑不动,只能认命地尝试往旁边躲闪了一下,然后一个趔趄抓住了冰凉湿滑的栏杆。
    舟向月:“……”
    很好,舟倾,你看你的废物身体。
    舟向月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阴影把自己都给整个笼罩进去的长发怪物。
    【废物花瓶终于要gg了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体型碾压一切,反应再快,体力这么渣也是送菜啊】
    谁知下一秒,怪物突然踩到什么,“扑通”一声狼狈地滑倒了。
    覆盖全身的毛发随着它滑倒被风吹开,露出了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躯体,以及一张分明十分熟悉,但又无比陌生的脸。
    “……张鹏程!”好几个人惊呼出声,声音里不是惊喜,而是极致的恐惧。
    那是张鹏程。
    但又根本不是他。
    那张脸上,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的、几乎撑爆了上半张脸的巨大眼睛向外膨胀出来,将脸上的鼻子、嘴和骨头都挤得几乎看不见了。
    在这只眼睛上,榕树须一样错综盘绕的鲜红血丝从巨大的眼球上鼓起来,仿佛底下有什么细长的东西蠕动着爬过。
    然而,这只令人恐惧的眼睛的主人,却似乎比吓得尖叫的几个人更恐惧。
    “嗬,嗬嗬!”张鹏程浑身发着抖,那只爆满血丝的眼睛疯狂震颤着,望向几人的方向,同时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后退着向步栈道边缘爬去。
    干枯粗糙的长发垂落到地面,磨破了他的胳膊肘和膝盖,鲜红的血在地板上的水洼中漫开,还时不时有一缕头发被他自己绊到,“撕啦”一声连着一小块带血的头皮扯下来,可张鹏程却像是浑然不觉疼痛一般,只顾惊恐万状地继续往后退。
    “……他在看哪里?”楚千酩战战兢兢地问道,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僵硬的身体和眼球,向张鹏程惊恐望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是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舟向月离得最近,他隐约听出张鹏程其实在尖叫什么,只是好像嗓子里长了瘤子一样,声音模糊不清。
    就在张鹏程终于爬到栏杆边缘时,他猛然站了起来。
    那个瞬间,舟向月终于听清了张鹏程在尖叫什么。
    他在叫:“……你们别过来!!!”
    砰!!!
    一声巨响,张鹏程竟然就这样硬生生用身体撞断了栈道边缘的木头栏杆,直直地从几米高的栈道上跌了下去,掉进旁边水雾飞溅的瀑布中!
    众人只听见一声令人牙关一紧的钝物撞击声,原本惨白的瀑布水流一瞬间变成了鲜红的水流,下一秒又恢复成冰冷的惨白。
    楚千酩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他忽然就想到自己看《侏罗纪公园》里的某一幕,游客在暴雨中躲避恐龙的追杀,一个人忽然被恐龙一口叼了上去,随后降下的暴雨就有一个瞬间变成了鲜红的血雨。
    ……那tm还能活吗!!!
    刚才那一幕在学生们眼里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以至于一时间没人接话。
    越瑾之强自镇定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别人:“考试还在进行中,肯定……肯定不会有事的。”
    “呕……”杜秋秋膝盖一软,扑到旁边就开始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的脸色比舟向月还要苍白了。
    越瑾之赶紧过去拍她的背。杜秋秋像是终于缓过来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抓住越瑾之的手腕:“我要退出,我走不下去了……”
    越瑾之无奈道:“秋秋,你都走到这里了!现在放弃可就不及格了!”
    杜秋秋哭得越发厉害:“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我怕……”
    “你要是在这里弃考,”一个声音忽然凉凉地传来,“考务员不可能过来接你,我们也不可能停下来等你。你就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待着,那个跟着你的东西看你落单了,就不只是跟着你了哦……”
    舟向月靠在栏杆边,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杜秋秋,“你说不定会变成一个像张鹏程那样的怪物。哦,也说不定会变成一只像青蛙一样的东西。”
    杜秋秋猛地一个哆嗦,浑身寒毛直竖,就连眼泪都吓得一时间憋回去了。
    舟向月:“不过好消息……”
    “你有没有点公德心啊?”钱多猛地推了他一把,“人家本来就已经很害怕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舟向月举起一只手:“钱多同学,故意伤害别人会导致挂科的哦。”
    钱多怒吼道:“……把你扔下去,我挂科也值了!!”
    话虽这么说,他也没真的这么干,只是怒气冲冲地去捡掉在地上的瓦猫。
    刚才张鹏程冲过来的时候,他吓得一下蹿出去,结果不小心把旺财弄掉了。幸好没有掉到步栈道底下,不然他可捡不回来了。
    舟向月还维持着刚才被钱多推倒在栏杆上的那个姿势,跟没骨头似的歪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多把通灵瓦猫重新塞到背包侧边的小袋子里,还把那只举起来的小爪子摁了摁,让它刚好卡在松紧带里面,免得再掉出来。
    刚才一片混乱,或许连钱多自己都没有看到,通灵瓦猫举起来的那只爪子动了一下,随后就从钱多的背包上掉了下来。
    然后刚好滚到张鹏程的脚下,让他滑倒了。
    舟向月唇角微勾。
    钱多的这只小旺财,有点意思呢。
    “舟倾,你刚刚说有什么东西跟着秋秋?”越瑾之皱着眉,“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
    她原本也想说舟倾不要胡乱吓人,但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杜秋秋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越瑾之知道,他竟然说对了。
    这个病恹恹总是吊儿郎当的同学,似乎真的知道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啦,”舟向月摆摆手,“其实刚刚我就是想说这件事,你们都没看到那块牌子吗?上面都说了解决方法。”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几人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们这才注意到,竟然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几乎是贴着木栈道的边缘生长的。
    在它坑坑洼洼的粗糙树皮上,挂着一块生满青黑苔藓的小木牌。
    “……”楚千酩咽了口口水,“这棵树,它刚才在那里吗?”
    “不然呢?”舟向月微笑起来,“榕树又不会动。”
    虽然几人经历了这一路的惊吓,心里多多少少都对这句话存疑,但至少也是个安慰。
    他们也凑到栏杆边,看向那块小木牌上的字。
    「巡山管理员联络点」
    「如您感觉被人窥视跟踪,且感觉那人越来越近,请及时联系管理员,管理员会处理您的问题。」
    「如需联系巡山管理员,请扯动信号绳。管理员接到信号后,会尽快来到您的身边。」
    一根粗糙的麻绳从浓郁繁茂的榕树枝上垂下来,末端是一个环状的死结,麻绳上还沾染着一些暗褐色的不明污渍。
    就像是一根上吊绳。
    “这个……不会就是那个信号绳吧?”
    楚千酩一脸“你tm在逗我”的崩溃表情。
    几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杜秋秋尤其如此。
    用这种信号绳召唤来的管理员,会是正常人吗?
    杜秋秋也不敢扯那根绳子,可她又腿软得走不动,绝望地抽噎道:“怎么办,我,我无论如何也走不下去了……”
    “拉绳打个结,有抓手的地方才好拉吧,这个样子很正常啊,”舟向月一脸理所应当,“又不是把脖子伸进去,用手拉一下绳子而已。”
    越瑾之呼出一口气:“……倒也是。”
    “师妹你够得到吗?”楚千酩问,“够不到的话我帮你吧。”
    “没,没事,我自己可以的……”杜秋秋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按照木牌上的说明扯动了那根信号绳。
    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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